柯屿静了静,“嗯”了一声,得寸进尺地说:“怕吃苦你有意见?”“看你拍戏挺能吃苦的。”
    柯屿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想?那是为了养家糊口。”
    指腹顺着伤口细细抹过,药膏在灼热的肌肤相触下化为温热的液体,柯屿绷紧了脊背,心里顺着有了微妙又奇怪的感觉,连带着每一根神经都紧张了起来。
    屋子里一时没了声音,商陆以为他真疼到这地步,陪他闲聊转移注意力:“你怎么知道小枝的?”
    “看你脸书和推特,不止提过一次。”
    “嗯,他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小提琴手。”
    “上次你说的生病的朋友,是不是就是他?”
    “是他,被人抢劫受了枪伤。”
    “你为了他说回法国就回法国。”
    “以为是很重的伤,回去以后才知道是擦伤。他很依赖我,乐团巡回表演,一定要看到我坐在第一排。”
    柯屿认真听着,没有情绪地顺着说了一句“真好”。大概是觉得这样的两个字意味不明,他开玩笑般补充说:“我怎么没有这样的发小?”
    “不是从小就认识的。他是裴家的私生子,九岁才回本家,家里兄弟姐妹对他敌意很强,他妈妈又没跟着一起,从小受欺负——”
    “然后你挺身而出保护了他?”
    商陆笑了笑:“不算挺身而出,有次宴会时乱跑,看到他一个人在阳台上拉琴,觉得很好听,就认识了。”
    “因为你是商家的少爷,所以裴家的人也因此对他客气了点。”柯屿帮他补充完下半句。
    “算是。”
    “听着像偶像剧的开头,很浪漫。”
    商陆的动作慢了下来,顿了顿,“是吗?那跟你的认识呢?”
    柯屿闭上眼睛,心里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酸涩,“是不可思议。”
    只是迟到了。
    又换了语气不耐烦地问:“好了没有?有这么多伤口吗?你是不是偷偷占我便宜?”
    商陆被他抢白得无语:“我靠,是怕你疼好吗!”
    柯屿反手扯下T恤:“骗你的,我一点都不怕疼,结了痂的伤口怎么会痛?你有没有常识?”
    商陆被噎了一下,手里药罐被劈手夺走,柯屿气势汹汹地说:“我自己来!”
    商陆复又一把抢回:“来个屁!给我趴好!”
    柯屿瞪着他,一股无名火蹭地冒起:“滚,不需要!”
    啪,抬手关掉电灯。
    屋子陷入黑暗,月光照不透,模糊的深蓝中,只有线香的烟柱盘旋。
    商陆站着不敢轻举妄动,只费解而试探地问:“柯老师,你是生气了吗?”
    为什么生气?刚才说错了什么了吗?
    一团漆黑中传来被子被掀动的声音,夹杂着一声冷冰冰的:“没——有——”
    ……是真的比商明宝难哄。
    而且还比她阴晴不定。
    商陆的声音冷静,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柯老师,我看不见了。……我有夜盲症。”
    听在柯屿耳里,还有难以描述的委屈。
    他几不可闻地深吸一口气,嘴角熟练地挂上自嘲的微笑。……搞什么?他对一个小朋友莫名发什么脾气?手摸上开关,灯光重新炸开的瞬间,商陆脚下被桌腿一绊的同时膝盖在床沿一磕,吃痛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摔下。
    迎接他的不是硬到硌人的地板和桌角,而是一具坚韧也柔软的身体。
    柯屿一阵天旋地转,背底下垫着的是厚厚的棉被,身上趴着的是因为骤然回明而瞳孔失神的商陆。
    “你——”柯屿痛到倒吸气,与商陆对视,眼看着他的眼神恢复聚焦和清明,才咬牙切齿地低声问:“你他妈的故意的是不是!”
    商陆两手撑在他耳侧,讲话时,带有香味的气息笼罩在呼吸间。
    他勾起一点点唇角,眼神无辜:“我只是想找开关。”
    柯屿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有多近。
    近到只要他低头或者他抬头,就马上可以接吻。
    柯屿转过脸,手推他的肩膀胸膛:“起开。”
    灯光亮着的时候,商陆又怎么会是瞎子?眼神落在薄红的耳垂、颈侧,克制地停在露出一半的锁骨上。
    “柯屿,你脸红了。”
    推着的姿势在未发觉时变成了抓着他衣襟的样子,柯屿骂道:“闭嘴,谁允许你叫我名字?”
    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染上暗哑,商陆低声问:“为什么不能叫?”
    “因为……”
    因为什么?早不叫晚不叫这种时候叫,听着他妈像调情!
    “你好紧张。”商陆直白地戳穿他。
    柯屿闭起眼睛:“重。”
    他说重,商陆便听话地借着手臂的力量稍稍抬起上半身,却不起身,反而问:“这样呢?”
    “这样……”柯屿心里要撞墙,什么这样那样?是这样那样的问题吗?是让你起——开——!
    咬牙切齿的语气,但声音还是那么清冷,是弦乐器经过失真处理后的质感。尾音落下的时候,商陆笑了一声,手扣住他的下巴,掰着,迫使他转过脸,正正好好地对着自己。
    连眼神也是正正好好地对上的。
    一个慌乱,另一个故作镇定的姿态也不怎么高明。
    柯屿屏着呼吸:“玩够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