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面试的时候骑着公路摩托,皮衣短裙机车靴,绑着一个骄傲的高马尾,飒得像一个从酒吧里打完架出来的小太妹。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目睹了陆老板的玫瑰金小电驴和粉色安全头盔之后,小花同志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就换上了双马尾和连衣裙,搭配一辆共享单车。
    善变的女人。这是陆老板脑子里冒出的唯一想法。
    霍小花正在店门口试车。她拧了拧油门——准确来说应该是电门,小电驴呼一声就往前冲去。
    动力还不错。
    霍小花把车停回来店门口,拔了钥匙在手心里抛了抛:“陆总,我也去买一个小电驴好了。挺好开的。”
    陆向阳正在分那单金主专享加急蛋黄酥的面团,头也不抬的应道:“是挺实用的——你那赛车摩托呢?”
    “卖了呀。”霍小花轻飘飘地从他跟前晃了过去,“玩腻了。”
    小姑娘说话软乎乎的。
    陆向阳义愤填膺地掐出来一块面团:“摩托多帅啊!要不是因为我穷……”
    “我也穷。”霍小花眨巴着眼睛打断他说,“要不怎么会在穷苦老板的手下卑微求生?”
    陆向阳哦了一声:“穷苦老板还放你在这说闲话,是我的失职。”
    他露出一个懒洋洋的微笑:“现在请你去磕十四个咸鸭蛋,谢谢。”
    承认得还挺大方的。
    “噢……为啥是十四个?”
    霍小花边答应,边蹲下去摸塑料筐里提前用红泥腌好的咸鸭蛋。
    一盒六个,那个客人要了两盒,应该是十二个才对。
    “穷苦老板今天大发慈悲,满足小花同志的愿望,给你多做两个蛋黄酥。”陆向阳笑眯眯地说,“所以你下午送完货,记得把小电驴开回来,顺便来领你的小甜点。”
    霍小花整个人都好了,速度得到了质的飞跃,蛋磕得咔咔响。
    这些鸭蛋是陆向阳自己腌的,咸度硬度都控制得很好。他对食物的感觉极其苛刻。小花一直在想,如果陆老板能下蛋的话,可能连蛋都要亲自生。
    陆向阳掐出最后一团面皮放到电子秤上,望了一眼鸭蛋筐里的存量:“差不多又该腌下一批蛋了。”
    掂重是陆老板的绝活之一。每次在分剂子的时候,从他手里抓出来的重量误差基本超不出一克。面前的电子秤形同摆设,它只能机械的显示下陆老板想要的数字,意思意思走个流程。
    附近菜市场的小奸商们混多了都知道,骗谁的秤都不能骗陆老板的,一抓一个准。
    霍小花对这个技能表示非常羡慕。
    “然后呢?”小姑娘把磕好的蛋一个个从盆里稀稀糊糊的蛋清里捞出来,金灿灿的,像一个个迷你小太阳。
    “洗蛋黄。”陆向阳说,“把蛋黄外面那层膜衣洗掉。”
    腌咸鸭蛋是个很奇妙的过程——生的鸭蛋裹上盐和红泥巴,静悄悄的放置一段时间,蛋清虽然不变,蛋黄却会在盐封的作用下慢慢凝结成一颗半透明的固体,圆溜溜的,晶莹剔透,像海边浮浮沉沉的融金落日。
    霍小花的打工历程像一场奇幻的食材之旅,向日葵里有特别的法术,普普通通的食材到了店里,都能变出可口的美味,香气飘满大街小巷。
    这个会魔法的人是陆老板。
    特别是他最近头发有点长了,工作的时候会在脑后绑起一个小揪揪,显得干净又利落。如果再加上一顶帽子,应该很像一个魔术师。
    “我之前总以为,蛋黄酥里面的咸蛋黄,是从那种熟的咸鸭蛋里面抠出来的。”小花抱着盆往里走,没忍住感叹了一声,“噫……”
    陆向阳以为她下一句会说出来“好恶心”。
    毕竟他顺着小花的“抠”字一联想,心里就开始阵阵发毛。
    霍小花接着说:“当时就觉得抠咸鸭蛋的师傅好牛逼!能抠得那么完整。教练我也想学这个!”
    陆向阳:“……”
    做饭这种事情大概也需要天赋。霍小花自从来了向日葵,每天都在怀疑人生。比如现在,她压根就没找到老板说的“蛋黄的膜衣”。
    堂堂风情美少女正在跟一颗蛋黄大眼瞪小眼。在小花的眼里,那个蛋黄仿佛生了手脚正叉腰看着她,理直气壮地展示自己豪迈的身子。
    小花同志只能选择惨兮兮地凑了过去:“陆总,救命,你看我是不是瞎了,哪儿有膜?”
    “谁让你干着剥了?”陆老板扯了张保鲜膜把面团盖住,眉头一挑,“拿水冲一下。”
    果然,蛋黄一沾到水,光滑的表面上轻易浮出来一层透明膜衣,滑溜溜的,拿手指一剥就开了,堆成了乳白色的褶皱。
    这层膜摘去后,金色的蛋黄彻底通透莹润,灯一照下来仿佛会发光。
    “还真有!”小花兴奋极了,一连剥掉了好几个,“我们剥这层膜做什么?”
    “鸭蛋黄带着的蛋腥气,全是因为这层膜衣。”陆老板耐心解释道,“去了膜衣后,再到高度白酒里滚一滚,这蛋黄的味道才正。细节决定成败啊小花同志。”
    “哦——白酒。”小花端了处理好的蛋黄走回来,在这短短几步路上成功发挥出了她毕生所学的想象力,“难怪吃蛋黄派开车会查出来醉驾!”
    “……姑奶奶,白酒是二次去腥,跟这个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