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个人,傅辞洲大概率要骂一句“你有病?”,然后连对方名字都不惜得叫。
    可是这事儿换在祝余身上,就算再奇怪,傅辞洲往脑子里一过,也不是不行。
    也就是,不让叫名字而已。
    他想了想:“那你有小名吗?”
    祝余皱皱眉:“小名也不能叫。”
    “那我叫你什么?儿子吗?”傅辞洲有点郁闷了。
    “不知道,”祝余闭着眼睛,轻声重复着,“我也不知道。”
    如果没了这个名字,他是什么,还能叫什么。
    好像只能叫这个,因为这么多年了,他只有这个。
    “为什么不能叫?”傅辞洲还是忍不住问了原因。
    祝余拖着声音长长“嗯…”了一声:“你猜。”
    “让我猜?”傅辞洲直接笑出来了,“我一会儿头给你打歪。”
    祝余也跟着他笑:“傅辞洲,一些事情我不想说,你能不能别总逼我。”
    “真有事?”傅辞洲语气和缓了许多。
    “有,但是都是过去的事了,”祝余抱着膝盖叹了口气,“我自己都不是很想回忆。”
    “但是你那段时间情绪不对知道吗?”傅辞洲手指一弹祝余耳朵,“你有事情可以不说,但是别让老陈和叔叔担心。”
    祝余认真听傅辞洲说完,然后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
    傅辞洲没忍住又在他头发上揉了一把,总觉得这样的祝余有点戳人心窝子。
    “祝余——”
    窗口有人念到祝余的名字,傅辞洲立刻起身,把报告单拿了过来。
    “你这样不穿鞋也不是办法,”祝余用脚把拖鞋往傅辞洲那里推了推,“要不你穿吧。”
    傅辞洲把报告单一叠,装进自己兜里:“那你呢?”
    祝余拎着塑料袋站在椅子上:“你背我。”
    他将近一米八的大高个,站在椅子上就跟要杵到天花板似的。
    傅辞洲把拖鞋穿上,微仰着脸去看祝余:“你就是不想走路吧。”
    “也没有,”祝余按着傅辞洲的肩膀,“我比较心疼你没鞋穿。”
    傅辞洲一点不信这种说辞,但是唇角还是轻轻勾了起来:“就你能扯。”
    他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弓个腰,祝余的手臂就缠上他的颈脖,整个人像个兔子一样蹦到了背上。
    “你跳木马呢?”傅辞洲被祝余这一股冲劲带的往前走了半步。他胸前垂着塑料袋,稍微有些动作就能晃荡到肩膀。
    “都没人背我。”祝余把下巴搁在傅辞洲的肩上,小声嘟囔了一句。
    少年虽然清瘦,但是骨架身高在哪儿,轻也轻不到哪儿去。
    傅辞洲托着祝余的大腿根,把他往背上颠了颠:“我不是人?”
    祝余忽略了傅辞洲是不是人这个问题,转而挑起了一个新话题:“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天下雨了,你妈妈背的你。”
    “我妈背我?!”傅辞洲似乎有点惊讶,“没有吧。”
    他认识祝余好歹也有六七岁了,一个大胖小子,还能让自己老妈背?
    “那天你好像生病了,然后又下雨,我们老师给你撑的伞,你妈妈把你背进了路边的车里。”
    傅辞洲听后沉默片刻:“忘了。”
    他站在电梯门口,和三四个人一起等着电梯。
    “所以我真羡慕你,”祝余的声音很低,“你还嫌弃你妈妈。”
    “你想多了,我没嫌弃我妈。”傅辞洲道。
    他怎么可能嫌弃自己老妈?
    如果钟妍不天天扯着嗓子喊他宝贝那就更不可能嫌弃了。
    电梯到了,傅辞洲背着祝余走进去:“你妈妈对你不也挺好吗?”
    祝余“嗯”了一声:“她是一个很爱孩子的母亲。”
    傅辞洲听这话觉得奇怪,但是仔细一品又觉得意思没错。
    电梯里空间狭小,还挤着人,他心里憋着疑惑,但也没立刻说出口。
    直到出了电梯,走在路上,傅辞洲看着祝余前后乱晃的脚丫,这才问道:“你之前那样,是因为阿姨去世了吗?”
    祝余又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别的。
    “嗯”个屁,傅辞洲想。
    祝余这样的轻微话唠,单音节蹦他的绝不能当真。
    “我信了。”傅辞洲冷笑一声,说的反话。
    “你信呗!”祝余笑着一蹬脚,像是有些恼羞成怒,“真是烦死了!”
    到了医生办公室门口,祝余在傅辞洲背上挣扎着要下来。
    他光着脚,蹦跶几下就去走廊边的椅子上坐下。
    祝余有点怵医生,傅辞洲已经知道了,他这次没实行强制手段,自己一个人进了办公室。
    “室间隔缺损?那的确是有心脏病,”医生看着祝余的检验结果,迟疑片刻道,“这两项检验报告也看不出来什么小问题,得再去做一个24小时心电图才能确定病情。不过病人看起来不是特别严重,可以开点心绞痛的药先吃一吃。”
    提到心绞痛,傅辞洲就想起祝余死咬着唇按压心脏的模样。
    他的额角突突直跳,回头扫了一眼门外的走廊。
    祝余坐的位置贴着走廊,他这里挡着视线。
    “心绞痛是怎么引发的吗?”傅辞洲和医生简单概括了一下他回家之后和祝余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