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初不生气,只是有点意外他这样说,反问道:“难道你没给我讲过大道理?”
    “我那不叫讲道理,叫分享人生智慧。”
    陆允初噗地笑他:“你怎么脸皮这么厚?”
    “你看你这不笑了吗?”周彦川得瑟,“能让人高兴的才是好道理,添堵的理它干嘛?”
    “好,不理。”陆允初今天没带包,把手机揣回兜里,还是止不住偷乐,“周彦川,你小时候是不是那种让老师特别头疼的……问题学生?”
    “是啊,”周彦川的口气跟去年在文县一样混不吝,“初中还被班主任当成反面教材的。”
    “我看也是,中二少年。”
    “嗯,我中学时候觉得我能拯救全人类。”
    “说不定现在你也有这想法。”
    “现在嘛……”周彦川摇头晃脑地说,“我就希望身边朋友都好。”家人不在了,他还有朋友。
    四周安安静静,无人打扰,两人更能够放松地叙话。
    除夕夜发生了这样的不愉快,周彦川仍未打算主动过问陆允初家里的状况。他觉得对方如果想说,早晚会告诉自己。
    不一会儿,陆允初果真开启了话匣。
    “我不是故意想气我妈,我是替她不甘,”他施施然迈步,边走边说,“我总觉得她很可悲,明明自己的条件也很好,家境好,受教育水平高,能力也不差……可就是不敢跟我爸翻脸。我跟我爸有争执,她也总劝我服软。”
    周彦川无法想象这样的家庭结构,自知不便介入,沉默地听他讲述。
    “我特别想让他们离婚,”陆允初没把陶谨告诉他的秘密说出来,但陶谨的心境与他的不谋而合,“她明明可以靠自己振作,可是一定要和那个男人绑在一起。我想不通。”
    “你要我说呢,这东西没道理,”周彦川说,“你会难受,是你在乎她,要是无关的人,也不会想那么多。”
    刚从车上下来那会儿还觉得冷,走了小半圈,两人身上暖和多了。只不过对于家家团聚的除夕夜,这里实在有点冷清。
    “对不起,让你大过年的陪我出来瞎逛。”
    “有什么关系啊,”周彦川仰望周围的高楼和寒星点点的夜空,“这么好的夜景,窝家里的都看不到,就咱俩看,多赚。
    “确实。”
    广场地势起伏,高低错落。陆允初故意跳上花坛的石砌边缘,在那狭窄的“小道”上往前走。上学以后他几乎没再玩过这样幼稚的游戏了。
    一开始,那边缘只比地面高十公分左右,周彦川没上去,在旁边跟着。
    越往前走,花坛的位置越高,边缘也跟着升高、变陡。
    “你小心点啊。”周彦川依旧走在平地上,陆允初现在比他高出一大截。
    前面就是广场的装饰立柱了,无法从边缘绕过去。
    “行了吧?”周彦川再次出声,“需要我扶你下来吗?”
    陆允初站得高,但只要蹲下来,便可以从那上面轻松跳下。
    然而他不想自己跳,他看着周彦川主动伸出的手,会意一笑。
    握住手的同时,纵身而跃。
    他并没有借助多少来自对方的力道,却在双脚突然落地的瞬间,凭着不知身体还是心理上的惯性,搂住了周彦川。
    双臂环着另一个人的脖子,不愿意立即撒手。
    也正是在这个时刻,他又一次感受到难以抑制的情绪洪波。
    长久压抑的家庭生活,与曾经信赖的母亲近乎决裂,对周彦川的爱意……几股激流足以漫过他精心铸造的精神围墙。
    他想任性一回。
    周彦川不了解陆允初对自己的感情,认为他全是为了家里的事悲伤。人在情绪不好的时候更需要他人的支持与安慰。
    所以周彦川没有拒绝这个过分亲密的拥抱,他觉得这是自己可以给予对方力量的方式。
    他同样伸开手,揽上陆允初的后背,轻轻地拍了两下,就像儿时张虹哄自己时做出的动作一样。
    紧贴着的胸口,飞快的心跳。周彦川渐渐不再平静,暗地里泛起的波潮跟着颤动。
    须臾之后,陆允初松开了手,拉开点距离。
    他看上去并没有哭,一对漂亮的眸子清亮干净,甚至又勾起了唇,冲着周彦川笑。
    “往回走吧。”他说。
    “嗯。”
    第45章 性别重要吗
    心绪放松之后,迟来的疲惫袭卷周身,陆允初在回去的路上睡了一觉。
    醒来时一瞬茫然,副驾座椅不像在床上,腿伸展不开,他感觉脚下微麻。
    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他连忙扭过头。驾驶位的周彦川正歪着头看他,似乎如果他没有自己醒来,周彦川也会一直在旁边守着。
    “我睡了很久吗?”
    “没有,”周彦川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我们刚到。”
    车里亮着盏小灯,映得周彦川的侧脸颜色略深。
    陆允初虽然狐疑,但他仍觉困倦,顾不上纠结那么多。
    “我们上去吧。”
    时间有点晚了。他们不是小孩子,早没了守岁的热情,而且陆允初一副迷迷糊糊没睡醒的状态,上楼后周彦川除了叮嘱他好好休息,没再说别的。
    “嗯,晚安。”
    周彦川自己却没那么容易入睡。
    其实刚才他撒了个小谎,他的车开进车库快十分钟,陆允初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