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内。
    杨真回禀道:“殿下,他们已经走远了。”
    凌寒点点头,坐回案前,继续写字。
    杨真又道:“殿下,方才您同陶大人清谈时,糜先生同我打听了一件事。”
    “什么事?”
    杨真道:“他说,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向我询问,您是否有意中人?”
    凌寒写字的手微微一顿,笔下的“盐”字立时写坏了。
    他皱眉,将这个字划去。
    杨真继续道:“糜先生说,若是没有的话,他有一个妹妹,绰约多姿,秀外慧中,已到了适婚的年纪。”
    “好了。”
    凌寒心道,古代的择偶方面真是叫人无语,这具身体才刚满十六,竟然就要被介绍对象了。
    糜竺口中的适婚年纪,估摸着才刚过十四吧……
    他非常反感用政治联姻的方式将双方捆绑在一起,这完全没有考虑当事人的意愿。
    尽管没办法改变这个时代的观念,可自己选择拒绝还是能够做到的。
    凌寒道:“下次再见到糜先生的时候,告诉他,本王暂时还没有娶妻的打算。”
    杨真补充说:“糜先生的意思是,不必正妻之位,就算当个……”
    凌寒打断他的话:“你直接告诉他,本王已立下重誓,恢复汉室以前,不会亲近女色。”
    这句话直接堵死了所有可能性,杨真张了张口,似乎想劝诫一番,但最后还是没有劝诫。
    凌寒接着写字,过了一会儿,发现杨真仍杵在那儿。
    于是抬头问:“还有什么事?”
    杨真面色纠结,道:“属下有一事不解,敢请殿下解答。”
    身为下人,本不该多问。可这些日子,他时常觉得自己蠢笨,不但跟不上殿下的思路,就连赵云、高览、裴元绍等人的思路也是经常比不上的。
    他知道凭着往日的情分,殿下依然重用自己。但他十分担心,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连为殿下做事的资格都没有了。
    见殿下没有驳斥的意思,杨真大着胆子问道:“方才听陶大人的意思,他显然是愿意认殿下为主。殿下为何不索要徐州的权力,而是选择在东海要一块土地,自己招募乡勇呢?”
    凌寒搁下笔,看着他说:“你还记得,当日我同奉孝先生的谈论吗?”
    杨真道:“属下自然记得。可陶大人与其他诸侯不同,他对汉室、对先帝,是无比的忠心呀!”
    凌寒望着对方认真的模样,心想,以杨真的政治觉悟,以后是做不了什么官了。
    他解释道:“因为黑山军之事,陶谦十分看重我,这没错。但打仗与内政是两回事,我一个年少的皇子,他会相信,我能将徐州治理好吗?别说他不信,就是我自己,也没有一星半点的信心。”
    “徐州地方虽小,里面的士族派别却一点不少。这些个关系,眼下我们唯一的消息来源是糜芳。可糜氏一族精于商贾,天然和士人族群隔了一层。”
    “当年党锢之乱,无数士人遭到迫害,现如今,士族中敌视皇权的人或许不多,但若说没有一点心结是不可能的。如何将这些人分辨出来?”
    见杨真眼中的迷惑消除大半,只隐约还遗留些许,凌寒顿了顿道:“若是不管内政,索要军权。”
    “我初来乍到,陶谦真能放心将军权交给我?这是一件或许讨得到,或许讨不到的事情。但是,无论讨得到讨不到,我都会大大地得罪原先总领兵权的臧霸。他前一年带着手底下的兵打了无数的仗,如今我一来就要将他赶走。他能甘心么?他带出来的兵能听我的话么?”
    凌寒看着杨真,道:“皇室的身份,打败黑山军的威名,州牧的看重。当本王与他们没有利益冲突时,他们大多会过来奉承巴结一番。可一旦有了利益冲突,这些人就会在私下里使出无数的手段。等到徐州变得一团糟,那时候,本王的名声也就没了。”
    “与其如此,不如自开山河,无论要办什么事,都可以从外界借力。等我自己建造出一支强大的军队,这些人不是我的人,便也成了我的人了。”
    “你可明白了?”
    一字一句,凌寒都说得极为耐心。
    穿越到三国之后,杨真是他遇见的第一个人。
    当时,杨真没有像其他皇宫侍卫一样丢弃自己。逃出洛阳的路上,更是多次不计性命地保护自己。
    所以,纵然比起同时代里流芳百世的文臣武将,杨真湮没无闻,是个再平凡不过的路人甲。
    凌寒也决不会丢弃他。
    杨真大彻大悟,抱拳躬身道:“殿下深谋远虑。”
    “好了,没事的话就退下吧。”凌寒道:“趁着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不用守在这儿,去睡觉也好,出去逛逛也好。”
    “等再过几天,事情一件接一件地涌过来,想休息也没时间了。”
    杨真再次抱拳道:“是,属下告退。”
    凌寒又写了一段制盐的东西,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
    再要写字,便不得不点灯,否则要伤眼。
    正好有些饿了,他搁下笔,决定去寻师兄一起用晚膳。
    第24章
    次日,下邳郡,陈氏别院,清风园。
    每隔六个月,整个徐州的士族子弟们,都会在这里举办一场“游园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