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舒点头,将自己的笔记本掏出来开机,慢慢敲键盘。
    宁莘莘看一眼她电脑上的内容后,便收回视线,继续做自己手里的题。
    厚厚一本,已经快见到尾页。
    一班的人凑在一起,窸窸窣窣说着话,时不时发出一声阴阳怪气的语气词。
    像是害怕隔着两三米会议桌的谢清舒听不见一般,声音大的出奇。
    渐渐的,不仅是语气词声音大,连他们的“悄悄话”也扩大了分贝。
    “谁知道呢,考了两年半的倒数第一,一开始认真就连裴哥都超过了,谁听了不感叹一句天才在世啊!?”
    “世界未来之光呢。”
    “之前长辈们都说裴傅容是少年英才,现在英才被天才压一头,除夕夜的时候可以好好跟他们说说,不用再把裴哥捧在神坛。”
    “嘻嘻,栋子,你可得让你家里人抓紧,投资天才,指不定以后大家就要靠她脸色过活了呢?”
    “捧两句就得了,裴哥回来知道你们拿他当话头,看你们有什么好果子吃。就算是比较,也看对方是什么玩意,会不会自降身份。”
    “嗐,裴哥来也没关系,谢学神在,裴哥肯定也认同我们说的。”
    有时候阴阳怪气不是问题,问题是一群人一起阴阳怪气。
    一个人可以选择“不听不听我不听”,一群人聚在一起就是个鸦鹊窝,完全不是听不听能解决的,而是声音往脑子里冲的问题。
    宁莘莘捏着笔,忍了又忍,向来引以为傲的专注力跟自制力无论如何也发挥不了作用。
    她抬头看谢清舒。
    谢清舒根本没在听这些人叽叽喳喳,对着她自己的文档删删改改,无比专注。
    宁莘莘合上题册,扭头见老师还没来,抿着唇面无表情道:“裴傅容怎么样不好说,但你们肯定比不过她。”
    会议室陡然安静。
    宁莘莘的存在感贯来弱。
    孤言寡语,又缺少豪门出身,特训组里的少爷小姐基本没将她看进眼里。
    唯一有点存在感,还是第一次淘汰的时候。
    这里的人都快忘了她言语犀利怼的人哑口无言的模样。
    宁莘莘不打算只说一句话:“裴傅容自己都没说什么,你们倒是提着他的名号当枪杆子,打的快。”
    “还是说,裴傅容这么没种,失败一次都接受不了,指挥你们来耍嘴皮子威风?”
    “如果是的话,那你们也的确很有自知之明。失败都没法接受的人,的确没有跟清舒比较的资格。”
    谢清舒听见自己的名字,从电脑屏幕移开视线,看向会议室里的其他人。
    各个面部表情都精彩纷呈。
    宁莘莘的话放出来,一群富家子弟像是被掐了脖子,找不到如何言语。
    她已经说到这份上,提裴傅容,那是在打裴傅容的脸。不提裴傅容,就是所有人把自己的脸伸出去让她打。
    唯独一个人坐在上首的谢静宜从头到尾没有发话,低头写题。
    大概是被谢清舒怼出点经验来,这种场合学聪明了,不再插话。
    也或者是看不起这群裴傅容的狗腿子,懒得理。
    依照她的性格,第二种更有可能。
    但事情从来不是懒得理,就能避开的。
    一班的人骑虎难下,很快便将目光转向谢静宜。
    ——她既是在场中最为与裴傅容与交好的人,也是谢清舒的姐姐。
    打压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无疑是用对照组进行对比。
    谢静宜作为谢清舒的姐姐,一个家里长大的两个人,简直是天然存在的对照组。
    “瞧瞧,有些人,还真是脸大如盆。随口说两句,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人跟人不同,你说明明是同一个爹妈,怎么就长成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一班的学习委员笑嘻嘻的问谢静宜:“静宜,谢清舒是不是其实是你爸妈从垃圾桶里捡来的?不然怎么能差这么多?要不是某些人自己提出来,我根本想象不出来,你们竟然会是姐妹?”
    谢静宜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但也没有制止。
    其他人默认谢静宜这是赞同的意思,嘻嘻哈哈闹成一团,掰着手指数谢静宜会的东西。
    “钢琴,小提琴,大提琴,跳舞,这些都是最基础的了,静宜还会调酒,对酒品的了解只有裴哥比得上,书法拿过无数奖,景明的奖学金也已经拿了两年多,之前参加数学竞赛的时候,H大的老师还特意询问过静宜吧?”
    “是呢,啧啧,反观我们的天才,好像这么多年一直是倒数,没有一项拿的出手的特长,骑马射击全都拉夸不说……去年的年会,她是不是跟人跳舞的时候一直踩人脚来着?”
    “是呢,把对方踩的脸色都变了,要不是风度好,大概会当场丢下舞伴离场。”
    “真惨,你说我们谢学神是不是会点什么我们不知道,只不过不舍得让我们知道呢?就像这次考试之前,谁知道倒数第一是世界未来之光呀?”
    他们叽叽喳喳的,谢静宜低头写题。
    她盯着眼前的题目许久,却连题目意思都理解不了般,迟迟没有动笔。
    她在听谢清舒的动静。
    可除了一班同学的哄笑声,谢清舒没有任何反应。
    连她那个小跟班都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