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南:“我也说正经的,是什么给了你幻觉让你认为我需要人陪伴需要有精神寄托?”
    铲一南:“……”
    陈以南:“我建议铲秘书好好回忆一下我是怎么干脆利落留在145宇宙的。”
    “你就是我,你都能做得出大无畏不惧一切的跑去东北,又为什么觉得更成熟的我会心理困顿希望人陪伴呢?”
    铲一南:“额……你说得好有道理。”
    她看看手上的光脑,“那,我要去了东北,也可以天天给你发消息?”
    陈以南失笑:“当然可以,你是不同的,你做什么我都能原谅。”
    铲一南没好气地看她,张嘴想说你千万别死,等着我们大胜归来,但这里是果党陆军总院,她实在不好明着说什么,把玩着光脑,半天崩出来一句:“我觉着,你在145宇宙这事可能露了踪迹。”
    “这几个月陆陆续续有一百多封新邮件进来,太反常了。”
    陈以南嗯一声,“我知道,不妨事。”
    铲一南耸肩:“那个叫罗敏的一直在叨逼叨,副站长,我怎么不知道我会喜欢这种碎碎念性格的人?”
    陈以南哂笑:“看人别看表面,罗敏是个外表懦弱内里很勇的人。”
    铲一南:“她还说你前男友现在在负责咱145宇宙的开架,怪别扭的,你当初那么膈应他,现在……啧啧啧。”
    陈以南好笑地看她。
    直到现在,十几年过去了,陈以南仍然觉得看着另一个自己一点点走向成熟是个很有意思的事:“你在暗示什么,担心我旧情复燃?还是担心程桥使绊子?”
    铲一南吧唧嘴,“都有吧。”
    “你——我是最了解的,你不做不说不代表不想。”
    陈以南:“但不做不说本身就能代表一切,想法并不重要。”
    铲一南撇嘴,不说话。
    她在陈以南面前是不一样的,人家都说铲秘书冷酷残忍,但她对陈以南从不这样,会撒娇也会提问,这是另一个自己,小铲希望两人毫无保留。
    陈以南也确实做到了,但有些改变得旁人提醒,自己才能注意到。
    铲一南现在就很想做这种讨嫌的事。
    她拉住陈以南的手,“挺好的,刚进来瞧你半死不活,聊了聊秦崇芳看你笑了我就觉得还不错,他有点作用。”
    “陈以南,你怎么回事啊,这次东北之行,我本来以为你无论怎么挣扎都要去的,竟然我一说,你就同意我去了?”
    “这可是交战一线啊,赤色狂潮已经席卷全国,你竟然不想见证吗?”
    是啊,我明白,陈以南心道。
    辽沈战役开始了。
    铲一南接着说:“我刚说你有些不一样,参照物自然是我最开始认识的你。”
    “你恐怕真想不起来了,三几年中央军校时你瞧着是个多么可怕多么热烈的人,像被冰块封住的一团火,不是冰块被烧没了就是火焰熄灭。”
    “——就那图书馆书架上的《共产党宣言》,你看它的眼神真的是,哎呀——”铲一南被自己逗笑了,“像老房子着火。”
    ——现在看起来,反而很平淡?
    陈以南笑得褶子都出来了,“对,对,你说的都对。”
    “我确实有改变,那时候,我的很多想法都很理想。”
    铲一南回头看了看病房门,外头没人经过,“怎么个理想法?”
    陈以南忽然意识到,在没有共享前世记忆的情况下,很难说得通一些事情。
    “对华共的很多想法。”
    “我……曾经觉得它很不同,它热烈奔放、与生俱来带着拯救的色彩,能挽救国家于水火,是天降、是命运、是一切。”
    “但那时候,我看它是隔着一层的,另一个阵营。”陈以南含糊了一下,“我见过很多死不屈服的华共地下党,与他们接触的过程中我很受感召,在想象世界中构建了一个无比恢弘的红色理想帝国。”
    “它是虚幻没有实体的,浮在空中,寄托着我一片片的精神。”
    “这个想象指引过我很久,直到我在1931年真的遇到——”
    陈以南闭了嘴。
    铲秘书很自觉的接话:“真的遇到145宇宙的华共,是吧?”
    “你觉得它不如预期?”
    “倒也不是,”陈以南失笑,“政党成长本身就是拔除缺点夯实优点的过程,我很荣幸能参与其中。”
    “我只是被从一种理想化的幻想中叫醒了,我发现真实的它很残酷,很现实,很柴米油盐,甚至在具体的行政处理上来说——好吧,天下政党都一样的。”
    铲一南:“喂喂喂,我都要去东北了,你难道要和我说你叛变了?”
    “当然不是,”陈以南瞪她一眼,“看到缺点就要叛变?你这人的信仰是纸糊的吗?”
    “我在申城站十几年是在做什么?”
    “相反,我发现了两党的共同之处和污浊,发现了它们还确实是根植发芽于同一块土地上,真的很相似。但如此漆黑无望的世俗之上,华共竟然还能保持住革命理想,你不觉得这更可贵吗。”
    “——革命理想,你听听,多纯洁的词啊,和政党放在一块都嫌脏。”
    铲一南抿嘴:“……”
    “老实说,我一面觉得你在放屁,一面又能完全理解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