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节

  宁宁转转眼睛说:“几年是多少年?”
  其实沈明康也说不出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多久才能回来。
  沈明康要走那天,沈玉清往家打了个电话,秋月老师的剧组管理非常严格,一大帮人过年都没有回家,沈玉清作为主角自然也不能回家。
  她好不容易才抽时间往家打了个电话,才知道她哥哥竟然回来了!
  几年不见沈玉清思念沈明康至极,忽然听到沈明康回来了,简直立即就要飞奔回家!
  她在滨城郊区一处景点拍戏,其实立即赶着回家,也不过是两个小时的路程,可电话那边的沈明康愧疚的说道:“我四十分钟后的火车等下就要去火车站了。”
  沈玉清怔怔地一下子哭了出来。
  沈明康心里也非常沉重,勉强笑着说道:“没事,我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你,我们那边虽然封闭,但可以看电视的。你不是在拍戏吗?等上映了我就又可以看到你了。”
  沈玉清抽泣着说:“那我怎么看你呢?你一走好几年,呜呜呜。”
  原本以为已经端庄得体的少女,此时却哭的像个小孩,沈明康叹息一声:“我给你留了一封信就在家里,等你有空回来再看。”
  一起长大的兄妹之情无人能替,沈明康自然最疼沈玉清。
  眼见着沈明康要走,傅老先生非常舍不得,他眼睛浑浊的看着沈明康:“真的要走啊?这不是才回来吗?你下次再回来,可不一定能看见太爷爷啦!”
  沈明康心里一痛:“太爷爷!我争取早日回来!”
  依依不舍终究要分别,沈明康和徐晓雅一起坐上前行的火车,因为此时还是刚过完年火车上冷冷清清的都没几个人。
  沈明康握住徐晓雅的手:“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必远离家人。”
  大过年的还在路上奔波,哪里像寻常人家可以团圆相聚呢!
  是个人都会有点怨言吧,可徐小雅只是浅浅一笑靠在他怀里:“正是因为有许许多多像我们这样的人,才会有天下的安定,有国家的富强,每一个小家庭才能在节日的时候欢聚,我都明白的,我愿意跟你一样成为那个付出的人。”
  她说话时眸光潋滟,无限温柔,像是一阵春风,吹散了沈明康心中的忧愁。
  两人互相依偎着,离滨城越来越远。
  大年初五,余芳一家来到顾音音家,给傅老先生拜年。
  傅老先生精神不好,嘴里念叨着:“玉清呢?明康呢?”
  余芳有些紧张的看着顾音音音:“你别怪我说话不吉利,我咋觉得傅老先生有些不对劲?”
  顾音音心里直抖,她是医生自然比旁人更为敏感,可她已经检查了一番傅老先生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不好的症状。
  沈国安在旁边严肃地说:“你们都不要紧张,不要让爷爷产生不好的情绪,大过年的,一定会没事的,我们注意着一点就好。”
  可这一个下午,傅老先生不停的把顾音音叫到房间。
  一会儿问明康呢一会问玉清呢,一会又在问傅明琛去哪里了。
  第124章
  傅老先生的这种状态让顾音音非常担心, 还好他虽然迷迷瞪瞪的,但只是睡觉的时间比较长,讲话稀里糊涂, 但是每天还能正常的吃上一点饭。
  想到之前刚刚认识的那时候,傅老先生就有过一次脑梗, 顾音音大致推断的出来, 这是他的后遗症, 何况人上了年纪很多毛病就会发出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和沈国安只能尽力陪伴着傅老先生, 多照顾着他一点。
  傅老先生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顾大海一家提前赶了回来,傅明琛是正月初十回来的,傅老先生一会儿抓着他的手说道:“你爸呢?你爸怎么不来看我?”
  过一会儿他又看着傅明琛哭的像个孩子:“你说伟华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坏呢?我带他这么好拿他当亲生儿子,可是他害了我的一辈子!害得我跟小宝一辈子都没再见面!呜呜呜……”
  老人闷声哭泣, 老泪纵横,看的傅明琛的不行, 连忙安慰他:“爷爷,他是个罪人,已经坐牢了, 你放心他这辈子都出不来!”
  傅老先生几乎哭昏过去:“小宝, 我好想再见一次小宝呀!”
  宁宁站在床边, 呜咽着问:“太爷爷!小宝是谁?我去帮你找!”
  太爷爷朦胧中瞧见宁宁,一把拉住她:“小宝!爸爸对不起你呀!原谅我吧小宝!”
  他彻彻底底的大哭了一场, 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赶紧的安慰他。
  原本大家都以为傅老先生多多少少放下了过去的事情,毕竟跟顾音音相认之后,他的日子看起来还算不错, 可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他心中一直藏着愧疚,每当想起来都痛苦至极!
  昨天晚上傅老先生什么都没吃,顾音音心中不安,跟沈国安商量了一番,沈国安连夜去把沈玉清接了回来。
  原本这两天有沈玉清正在拍摄的戏份,可听说沈玉清家中有要事,秋月老师沉吟一番还是给了沈玉清半天的假期。
  路上风雪呼呼的,沈玉清满心焦急,沈国安也一言不发的开车。
  终于两人赶到了家,原以为傅老先生应该在睡觉,可谁知道家里灯大亮,顾音音正在焦急的等着他们。
  傅老先生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顾音音在家里给他上了氧气,可却也知道,他只怕是到了寿命的尽头了。
  沈玉清直奔傅老先生的房间,进去之后扑通一声跪在床边,喊道:“太爷爷!”
  傅老先生紧闭双眼,好半天才艰难的睁开眼睛,看了沈玉清一眼,缓缓的说了一句:“瘦了......”
  接着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原本放在床上的时候,却忽然间软软的垂了下去。
  他挣扎了数十天,等到了傅明琛,等到了顾大海一家,也等到了沈明康和沈玉清,却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顾音音和顾大海都哭得悲痛,沈玉清跪在地上久久的不起来,宁宁揉着眼睛哇哇大哭!
  但人死不能复生,何况这个时候还要操办傅老先生的葬礼。
  因为才刚过完年,葬礼也不宜大办,最终只能请了一些亲朋好友以及傅老先生生前的老友。
  顾大海不善言辞,傅明琛觉得自己不算是傅老先生的亲生孙子,最终还是由顾音音致辞。
  想起来这几年相处的时光,顾音音眼睛发酸,好几次忍不住掉泪,她一向擅长演讲,台词背得很稳,可这一回却站在台上,好几次语塞完全不记得要说什么。
  心里仿佛在汩汩的流血,可一转眼几天过去,葬礼结束,一切都平静下来,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家里的的确确消失了一个人,傅老先生的房间再也没有人住,白天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更不会有人对着月季花发呆,也不会有人笑着摇头叹气说道:“唉,作孽啊!”
  宁宁落寞至极,总是问顾音音:“妈妈,太爷爷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小小年纪尚不明白死亡的意义,只知道太爷爷不见了他,她非常想念太爷爷。
  顾音音眼睛红红的说不出话来,还是旁边的沈国安把宁宁抱起来说道:“亲人最终都会相见的,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去的。宁宁乖乖长大,她爷爷在天上看着你呢。”
  宁宁懵懂的点头,但仍旧伤心得很。
  葬礼过后,每个人的生活都还要继续,顾音音很快就要去医院继续上班,而沈国安也要忙公司的事情。
  沈玉清则是很快回到了剧组继续拍戏。
  跟沈明康错过的见面,以及跟太爷爷的永别让她伤心至极,连着好多天眸子里都蓄着泪水。
  秋月老师看出她的异常,知道她年纪小,怕她无法处理好现实中的事情,便问她是否能够继续拍摄。
  沈玉清隐忍着心中的悲痛,想起来太爷爷说过的话。
  “我们玉清生来就是要享福的,太爷爷一辈子保护着你!”
  从前自己读小学时,太爷爷风雨无阻的接她上下学,偶尔哥哥对她严厉,逼着她写作业时,太爷爷会护着她纵容她,还没有相认的时候,太爷爷就经常悄悄的以各种名目给她昂贵的糖果吃。
  还有那些水晶鞋,数不清的可爱的让小女孩喜欢的礼物,都是他爷爷特意让人买给她的。
  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会这样对她了吧!
  为什么人生一定要有别离呢!
  可她不是小孩子了,她明白生老病死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如今可以做的,只有好好的活着,用力的活着!
  “我可以。秋月老师。”
  瞧着眼前女孩眸中乱闪的泪意,她本身就生得极美,此事正是如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很快,沈玉清的戏份开拍,今天要拍的是她得知男主去世的情绪爆发。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沈玉清会大喊大叫,爆哭出来,可她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一回头,那张明媚的脸上布满泪水,她没有大喊大叫,一双眼却通红凄楚,努力在忍着泪,那泪水却争先恐后的往下涌,嘴唇不住地哆嗦,直到少女捂住脸,忍耐不住地呜呜哭了出来。
  这场戏沈玉清完全没有按照剧本去演,可却演哭了现场所有的人。
  秋月老师擦擦眼泪:“好!好!”
  接下来沈玉清像是变了一个人,演戏流畅,情绪到位,几乎场场都是一把过,跟那些老戏骨对戏也丝毫不怯场,她的表现惊艳了所有的人。
  结束剧组的戏,沈玉清回到家,父母都去上班了,家里只有宁宁和阿姨。
  宁宁刚从幼儿园回来,她跑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来一只盒子,往里面塞了一块糖。
  沈玉清跟过去问道:“宁宁,你的糖为什么不吃要藏起来?”
  宁宁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因为,因为太爷爷不在家,以前每次我吃糖都要让他尝尝的!等太爷爷回来我再吃!”
  简单的两句话让沈玉清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抱着宁宁哭了很久很久。
  宁宁努力的给她擦眼泪:“姐姐,爸爸说太爷爷一定会回来的,我们会相见的!”
  沈玉清用力的点头:“嗯!我们一定会和他再次见面的!”
  傅老先生去世之前给每个人都留了一封信,她刚去世不久,顾音音不忍心去他的房间,后来得空去把被子晒晒,一进门就哭了。
  独自一个人哭了一会儿,她把被子抱出去晒了晒,回来就发现,被子下面藏了几封信。
  分别是给几个人的,其中有傅明琛,顾大海,顾音音,明康和玉清。
  顾音音拆开那封写给自己的信。
  “音音,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爷爷应该已经不在了,但是你不要伤心,爷爷这辈子已经很满足了,原本以为困苦一生,却没有想到最后遇到了你们。这最后的几年时光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但我走了之后,你们也不要难过,因为我是去了我想去的地方,那里有我最爱的妻子,也有我深爱的女儿。人活一辈子会有许多遗憾,也有很多幸福,但别离之后,让我们都祝福彼此吧。爷爷会把你们的故事说给你们的奶奶听的。”
  这天晚上顾音音睡觉的时候梦到了傅老先生,却只看到了背影,他似乎是很年轻的样子,抱着个孩子,身边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地往前走。
  那样子温馨得让人落泪!
  顾音音半夜醒来,忍不住钻到沈国安的怀里,沈国安一把搂住她,迷迷糊糊的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顾音音委屈的说着:“梦到爷爷了,还梦到了他和奶奶以及小时候的我娘,一家三口看起来好幸福啊!”
  如果当初没有发生孩子被拐这件事,他们一家三口肯定会很幸福吧!
  可是谁也没有办法让当初的事情没有发生,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甚至傅老先生的一辈子都已经这样过去了。
  沈国安微微清醒了些,拍拍顾音音的背,安慰她说道:“其实很多事情不能只看它令人伤心的一面,我们活着要懂得去感受生活好的一面。曾经我也以为我对你是单方面的喜欢,因为那些喜欢注定得不到回应,可是后来我还是坚持了.....”
  想到上辈子顾音音忽然有好多的话想问沈国安。
  “你那时候一定很艰难吧,你自己都是怎么过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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