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酌浑身发冷,冷汗很快也从额头上溢了出来,“师父提醒的是,玉酌知道了,五年已经过来了,必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错!”
    崔尚功听她此言,暗叹了口气,程玉酌素来稳妥,必不会露出马脚,皇后娘娘选她为太子办事,果然是对的。
    只是东宫那位,这五年,明里暗里寻了多少回,不论怎么找都找不到,若是知道程玉酌和皇后这般心思,不知又是如何作想?
    真是世事弄人。
    天边鱼肚翻白,崔尚功不能久留程玉酌,塞给她一个鼓鼓的锦囊,“是皇后娘娘赐的,你应得的。去吧,寻了你弟弟妹妹,以后好生过日子,若是遇了难事,万不要钻了牛角尖,有些事由不得人,却又都在于人。”
    程玉酌再次叩头拜过师父,快步去了,崔尚功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深深叹了口气。
    *
    东风吹人暖。
    程玉酌迎东风南下,跟着她的,除了两只随身箱笼,就是离京时买的一只狮子狗。
    程玉酌孤身一人南下,虽然暗中必然有人跟随,可明面上还是弱女子。多亏她好歹已是六品女官,有官船可坐,一路携着小狗崽到了济南,倒也顺利。
    她来济南并非因为老家在此,而是当年在徐州舅舅家,弟弟先被领走,程玉酌不知其去向,而妹妹程姝却被济南一户人家相中,八成去了济南。
    程玉酌在宫中消息不畅,后来舅家也破败了,那混账舅舅以及舅母前后重病而死,程玉酌无法再找他验证消息,只能凭借唯一的线索到了济南。
    早在年前,程玉酌便使人看起了宅院,她不求多富贵显眼,只要通透干净,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便好。
    她最后挑定了一个三进院,据说院里还有一颗老桃树,这个时节,想必正开着桃花。
    程玉酌联系了替她买宅院的人在码头等候,是与她交好的太监家的侄儿,唤作周常,二十出头的年纪,老实本分,办事牢靠。
    周常自昨日便在码头候着了。官船靠岸,周常近前看去,只见自船上下来一个抱着狗的女子。
    女子穿着秋香色镶兔毛长袄,带着一套清雅的珍珠首饰,她眉若远山,淡泊不至疏远,眸如星辰,清亮不失柔和,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抬眼打量着济南府的风貌。
    沿岸垂柳已抽嫩叶,地上绿草茵茵,远远望去,青山下城池俨然,沿路车马川流,一副繁茂景象。
    周常连忙迎了上去,“是程姑姑吧,小人周常!”
    女子收回目光,恍然一笑,笑意更添柔和,出声道,“正是,让你久等了!”
    周常只听宫中太监叔父说程姑姑不可怠慢,又见程玉酌出手大方,以为是贵人气派,没想到这般平易近人。他平添两分慇勤,“姑姑舟车劳顿,这便随小人去新宅安顿吧!”
    程玉酌说好,抱着通体雪白的一只狗子,随着周常坐了马车。
    周常见她怀中小狗不大,约莫四五月的模样,不免问起,“姑姑这狗子恐怕一时看不得家,不若小人再去寻一条来?”
    话音刚落,狗子朝着他一瞪,汪汪咬了起来。
    周常愣了一下。
    程玉酌笑了起来,捋着狮子狗的小脑袋,“虽然还是个奶狗,却委实凶,不必再寻旁的了。”
    她却问起了寻人的事,“可有消息?便是一点蛛丝马迹,你也说与我。”
    周常说算是有,“小人寻到一个老牙人,在济南有些年头了,问他姓名他不知道,但他说,十二年前,他曾去徐州买过人,因为买了好几个,有男有女,也不晓得是不是姑姑要找的人。”
    程玉酌却坐直了身板,“他可还记得是几月份的事情?”
    “这小人却不晓得了。”周常劝程玉酌莫要急,“姑姑既然来了济南,寻他问话容易的很,姑姑先安顿下来,随时能将他找来。”
    是这么个道理,但是程玉酌想到崔尚功同她说的事。
    也不知道到时候那位替身来了,她还能随便让外人进出宅院么?
    既要装作一切如常,而内里又顾及多多,更要紧的是,她自己这里,也得半分不露。
    程玉酌心下微沉,又问了周常些济南府的风俗习惯,不多时就到了她买下的新宅。
    宅子按照程玉酌的意思略作翻修。
    前一任主人被贬了官,离了济南,房子急于脱手。有人凑准机会,趁机压价想迫使其贱卖,而这家正需要大笔钱财安顿,犹豫了一月,险些卖掉的时候,遇上了程玉酌。
    程玉酌没有大肆压价,那家二话不说就把宅子卖给了程玉酌,顺带着连宅子的一应家什通通送了她,甚至还有院里十几盆花草。
    这样一来,程玉酌只托周常略作翻修,便可入住,两厢便宜。
    当下程玉酌见那门脸清爽并不显眼,心下满意,再缓步进到院中,见影壁松竹栩栩如生,脚下青砖干净。
    四平八稳地走上几步,转身自二门进入院中,视野立刻开阔起来,院中果然有老桃树一颗,树上粉瓣正胜,树下几盆茶花姹紫嫣红,一旁石桌石椅正是程玉酌所爱。
    而一眼看去正房厢房,窗明几净,家具周正齐全,周常媳妇正从后罩房走出来,“姑姑看看后面,院墙下面的燕子窝里,正抱了一窝小燕子呢!”
    程玉酌不禁露出了笑意,这正是她想要的院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稳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