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年纪大了,年长的人,多半都是念旧的,邵瑜纵然犯下错事,但皇帝也没有流放或处决,而是送到岭南来,又让太医院送药,那显然有放过之意。
    县衙里的这些人,他们不像乌县丞或者邵瑜,两人都是背后有人的,他们这些人,此时是谁也不敢得罪。
    乌县丞说道:“京城路远,到底是什么情况,还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圣上要是真的器重你,怎么会将你贬官至此,江南那么多富庶之所,哪一个地方你去不得。”
    “你这么说,就承认我是真正的邵大人,而不是山贼?”邵瑜笑着问道。
    乌县丞脸顿时沉了下来。
    邵瑜看向其他人,说道:“在场的都是人证,你们都亲耳听见了,乌县丞正在将他的长官诬陷为山贼。”
    乌县丞直接说道:“我就算是诬陷了又如何,你今天是离不得这里了!”
    邵瑜说道:“少了一个乌县丞,县衙里就少了一只硕鼠,也空了一个职位出来。”
    邵瑜说出来的条件,也确实让在场之人心动。
    特别是江县尉,他被乌县丞压了很多年,偏偏因为乌县丞无法更进一步,所以他也一直卡在县尉官职上。
    “你们都反了不成?”乌县丞说道。
    在场之人没有反驳,也没有站出来表忠心,而是似乎想看看哪一边的筹码更重。
    邵瑜说道:“若是不出预料,下个月将会有一笔钱送到衙门里来。”
    所有人听了都是一愣,就连乌县丞也不例外。
    乌县丞虽然在清宁县一手遮天,甚至也打点了上面的人,但每年州府里分配钱款的时候,清宁县却从来不占什么优势。
    乌县丞也没想到,邵瑜居然还是带着拨款来赴任的,他也不会天真的以为,邵瑜如果死了,这笔钱还会拨下来。
    乌县丞不知道这笔钱到底有多少,此时有些犹豫,若真是好大一笔钱,那他杀了邵瑜,岂不是可惜。
    邵瑜接着说道:“该说的我都说过了,若是你们还惧怕着自己被人抓住的那点小把柄,那就当我错信了人,你们原是一群没有骨气的孬种。”
    邵瑜最后一语,就像是一记钟声,重重的敲在所有人的心头。
    江县尉想到这段时间来,被乌县丞抓住把柄之后,他被对方逼着做的那些事情,当即心一横,朝着手下人打了个手势。
    片刻后,一把刀直接架在乌县丞的脖子上。
    “乌大人,得罪了。”江县尉低着头说道。
    邵瑜正话反话全都说了,江县尉本就不想杀人,邵瑜又是这样大的来头,若是邵瑜死了没有人来调查倒是无事,但若是有人来查,那就是一查一个死。
    而邵瑜并不是失了圣心,如今还能要来拨款,想必能量还在,那他死了必然会惹来调查。
    乌县丞上头有人,说不得还能逃过一劫,但江县尉却没什么人脉,说不得直接就被推出来当替死鬼。
    在身败名裂和丢掉性命之间,江县尉选择了保命。
    “反了反了,你真的是反了!”乌县丞骂道。
    江县尉没说话。
    乌县丞道:“好,既然你不怕,那我就告诉所有人你的丑事,让你身败名裂!你身为朝廷命官,居然跟你守寡的弟媳私通!”
    在场之人听到这话,全都瞪大了眼睛看向江县尉。
    相较于衙门里书吏官们的鄙夷,江县尉手下的差役们,眼中满是对乌县丞的愤怒。
    邵瑜对于这事隐隐有了猜测,看着江县尉不像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但他又有把柄在乌县丞手里,那多半这把柄跟个人私事有关。
    本朝虽然不禁寡妇再嫁,但弟媳妇和大伯哥,这关系属实有些微妙。
    乌县丞此时得意洋洋的看着江县尉骤然色变的脸色。
    县衙里其他人,也全都拿异样的眼光看着江县尉。
    江县尉低下头去,不敢看自己的同僚和下属们。
    邵瑜懂一点相面之术,自然能看出来江县尉是丧妻之相,便问道:“江县尉,你家中妻子还在吗?”
    江县尉摇了摇头,说道:“亡妻已去三年有余。”
    “那平常你家中孩子,是谁人在照顾?”邵瑜又问道。
    江县尉沉默片刻后,道:“是我弟媳。”
    “那你弟媳的孩子们呢,如今在何处生活?”
    江县尉道:“我弟弟五年前故去,留下两个孩子,如今不过总角之年,因而我代为抚养。”
    邵瑜闻言点点头,说道:“男丧妻女丧夫,还在一起养育儿女,你们之间如此情深义重,不过是缺了一份世俗的婚书。”
    乌县丞激动道:“什么缺了婚书,狗屁情深义重,他们这是乱伦!这是偷情!是要浸猪笼的!”
    邵瑜笑了起来,他看着乌县丞如此激动,便明白在乌县丞心里,丧妻的大伯和丧夫的弟妹产生感情,显然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
    但乌县丞越是这样想,就意味着他会将江县尉推得越来越远。
    “明明是大伯哥善心帮忙照顾侄儿们,而弟妹也感恩帮着照顾大伯的孩子,这还不是情深义重?至于缺了婚书,我只是觉得两人在教养孩子上很像夫妻,有心帮他们做这个媒。”
    “至于乌县丞口口声声说的偷情?你亲眼见到了吗?”
    乌县丞说道:“他们两人关系不正,这都是我亲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