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风晚山醒了。
    他微微扭动两下,意识到被点了穴道,便放弃挣扎,问道:“须归呢?你是不是也抓了他?”
    厉行没回应,沿着幽暗深邃的洞道,走到那处宽敞的洞室,把他丢在地上。有什么东西吱吱乱窜,是老鼠。
    “我听得出来,你们有三个人。”风晚山开始发抖,嘴上仍强硬,“你们知道我师父是谁吗?你若敢伤我,他绝不会放过你。”
    “老实点,小畜生!”柳苗苗刻意压低声音,抬脚狠狠跺了他两下,算是给惨被折磨的伙伴出气。欧阳豆也被激起愤恨,跟着踩了两脚。
    风晚山闷哼几声,死死咬住下唇,颌骨颤抖,不再说话。
    没人能把我踩在脚下——这句刻在洞壁上的宣言,如闪电般划过厉行眼前。他立即拉开外甥和柳苗苗,低声道:“别踩他。”
    “与我交手的那个人,你听着。”风晚山再次开口,声音冰冷得不像一个孩子,“我记得你的身材,和你身上的气息。”
    “哦。”厉行淡然回应,打算去洞外商议,此子究竟该杀该留。
    “我师弟呢,”风晚山的语气又陡然变得关切,“你们把他怎么了?”
    这个男孩,是真的关心何须归。厉行心头微微一震,无言离开了。
    第192章 深夜的闯入者
    出了山洞,他让柳苗苗去山门前找何须归。又看向当空,估计午时将近,便将石头扔得远了些。
    随后问外甥:“假如我杀了人,而且杀的是个小孩,你会不会开始害怕我,觉得我很残忍冷血?”
    “冷血老舅?倒是个很酷的代号。”欧阳豆干巴巴地笑了。
    “别回避,我在认真问你。”
    “会有点怕吧。”欧阳豆停顿一下,犹豫地说道,“我听说,一旦杀过人,整个人生就颠覆了,永远都忘不掉那一刻。要不然,就把他打傻,这样他将来就无法作恶了。”
    “将来……”厉行仰望苍穹,眯起眼睛轻声重复,“此刻,我没有资格审判他,也没有权力执行私刑,因果不能倒置。”
    “那……放了他?”
    他默然良久,才道:“等等吧,我想知道你舅妈的想法。”
    不多时,何须归和柳苗苗回来了。前者神色张皇,脚步匆忙,还未靠近便问:“厉哥,你们把风晚山丢在山洞里了?!”
    厉行指指身后的洞口:“我在想,要不要杀了他,你怎么看?”
    “不,不对,不能这么做,”何须归的表情僵住了,忽然双目圆睁,“快把他弄出来——”
    “你们怎么把石头给弄丢了?”柳苗苗抬起手,露出掌间的陨石,得意一笑,“还好我捡到了。”
    何须归冲向洞口,但已经来不及了。
    温热的气息,取代了周遭的寒意。
    眼前是郎朗星夜,耳边是聒噪虫鸣,他们回到了租住的公寓楼下。路旁广告上,是这两年刚火起来的偶像,时间没有错。
    “要等到七天之后,风晚山才会被发现。”何须归茫然而焦虑地原地踱步,“人们全都下山去找他,到城里,还有更远的地方。没人想到,他就困在山洞里。”
    厉行带着疚意道:“你跟我提到过这件事,但我没放在心上,刚才一点也没想起来。”
    何须归缓缓摇头:“不怪你,当时我还小,记不得太多,所以也没跟你多说过。林照告诉我,他是靠着吃老鼠肉、喝老鼠血才活了下来。在黑暗中经历了绝望之后,他悟出了一个道理: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难道,是他们亲手挖掘出风晚山性格中的阴暗面,在恶的那一端添了一枚砝码,让他就此成为贪婪自私的人?
    因就是果,果就是因,一切都在重蹈覆辙。
    深邃的无力感,令何须归脸色发白,无声蹲在路石上,把下巴夹在两膝之间,呆若泥塑。
    忽然,厉行问:“是林照告诉你,风晚山是因为这样才变坏的?”
    何须归抬头看着他。
    “他手上血债累累,林照当然要为他,也要为自己找借口。”厉行挥舞着右手,言辞逐渐激烈,“他有童年创伤,至今怕黑,我很抱歉。如果他再取我的命,我不躲,我给他!但他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不可饶恕。”
    “我不许你把命给他!”何须归猛然起身,怒瞪着他,“做了就做了,就算错了又怎样?世间受苦受难的众生,倘若人人都凭着自己的伤心事作恶,岂不成了地狱。”
    欧阳豆也有些激动,大声说:“你们谁都别自责了!我老舅绑架他,初衷是为救人。他害人,初衷却是为自己。就像舅妈的师叔,蒙冤被逐,假如回去找冤枉他的人报仇,还能让人拍手称快,但不能让江湖上无辜的人承担那些恨意。而且,是我提出把风晚山扔进山洞,不怪我老舅。但……但我也不准备弥补他什么,这一波,我还就又当又立了。”
    “别裸奔开会了,挺不堪入目的,先上楼吧?”一旁,始终沉默的柳苗苗说话了,笑着亮出刚捡来的铁丝。
    于是,他们爬楼梯上了楼,喘着气围观柳苗苗一脸严肃地施展撬门技艺。每当声控灯熄灭,欧阳豆就“嘿”一声叫亮。
    “对了,他舅妈,”厉行抹抹额头的汗,“你提醒过我老丈人了?”
    何须归耸耸肩:“我找到了师父闭关的那座楼,隔着门跟他说话。他让我别大放厥词,否则就不客气,我……只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