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个酒量不错的主儿, 从来只有自己看别人醉得二傻子一样, 轮到自己头上真是没经验得很。
    吐完了之后还是头晕得很, 拿手指着胤禟想控诉他是不是有病又不敢张嘴怕再吐人身上, 到最后只喏喏的你了两声, 就又倒头睡过去了。
    这一睡,就从天亮睡到了天黑,天黑又睡到了半夜。屋里方嬷嬷倒是挺镇定,她之前在董鄂府也当了那么多年差, 不是没见过主子们喝醉,用她的话说好好睡一觉就行。
    偏胤禟不放心,都磨蹭到要睡下的时辰还是翻身起来,让张诚拿着自己的腰牌去把相熟的太医给请来。
    太医来得快看得更快,来得路上老黄还以为这么晚有什么天大的事儿,谁知哼哧哼哧的跑来,只见九福晋睡得香甜还打着小呼噜,看得老黄和他的药童两人面面相觑,总觉得是不是自己被人耍了。
    “老黄,来都来了还是想想法儿,要不再开两副药备着,万一人醒了有什么不好的,府里好歹还有个准备。”
    胤禟也知道就因为喝多了把人折腾过来挺没道理,但架不住胤禟这会儿特别想她赶紧醒过来,要再让他独自等一晚上他有点受不了。
    “九爷您别胡闹,感情药是什么好东西不成?是药三分毒,福晋以前的平安脉也多是让我来看,最近可能忙就一直没传我进府,我刚刚号脉福晋现下脉象平稳比以前强了不少,这么好的身子吃哪门子药啊。”
    黄芪是上任太医院院判的亲传弟子,也是院判所有徒弟中天赋最高的一个,早早的就出师跟着师父在太医院挂职,如今也才刚三十五的年纪。
    只不过宫里的娘娘们都认资历,总觉得非要胡子一大把了医术才好,黄芪刚去太医院头几年就因为年纪轻老被主子们质疑。
    后来被烦得没办法了干脆早早就把胡须给蓄了起来,出门也常以老黄自居这才让宫里的贵人们安心了些。其实出了宫,与胤禟这些相熟又不拘小节的主儿在一起,说话行事还是更像小黄多一些。
    胤禟小时候有几年身体不大好,他又最不喜欢那些老太医啰啰嗦嗦念念叨叨,就一直都是黄芪这个不说废话的给请脉看病。后来出了宫府里甭管是谁有什么不好的,就都指着他了。
    “嗐,我就是这么一说,怎么招你这么多话来。”胤禟喜欢老黄的性子,平时没事的时候总约出去吃酒听戏,现在听他叨叨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今儿天也晚了就别回去了,客房那头什么都是准备好的。”
    “怎么,这么不放心啊,实在不放心我也有法子,醉酒之人最怕疼,我给福晋扎两针肯定就醒了。”相识这么多年胤禟这小子什么德行黄芪哪能不知道,以前就是九福晋生孩子那阵都没见他这样要紧,现在这模样肯定有什么不对。
    “去去去,少跟爷在这胡沁,睡你的觉去吧。”黄芪这么说胤禟自然清楚他就是在打趣自己,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但是不知道不妨碍他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也不管老友眼神怎么揶揄,把人推出门去之后,便又靠回内间的暖榻上守着还没醒的林清。
    两人里间的床是董鄂家早好些年就从南边淘换来上好的黄花梨,花了两年才打好的拔步床,专门留给林清做嫁妆用的。为了这个床,之后好几年董鄂齐世又东拼西凑花了不少银子,才凑齐了一整套黄花梨的家什给女儿。
    林清正好是个燥热的身子骨,冬天宁愿把地龙烧得旺旺的也不能整夜都睡在火炕上,要不第二天一早肯定得流鼻血,这床就成了成亲之后两人唯一共处最私密的地方。
    也就是因为这个,胤禟之前还老拿冬天不不如火炕暖和做幌子不往林清这边来。但哪怕如此,即便以前的林清什么事都愿意迁就他,却还是没换了这张床。
    这也许就是她最后的执拗,和她觉得最能带来安全感不能抛弃的东西。就好像现在林清也是一样,她刚刚其实已经醒了,只不过隔着层层纱帐倚在外边的胤禟不知道而已。
    林清醒来的时候正好是黄芪说要给她下针那会儿,睡得迷迷糊糊的人听到这个差点没吓到直接蹦起来。好在胤禟没同意,这才又稍稍安心了点。
    林清喝醉酒的时候少也从不断片,她现在像个小香猪一样躺在床上装睡,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今天下午的事。上午那会儿在戏楼那边可能是听戏听得挺入迷,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戏里头一起稍微有些起伏。
    所以等到一堆女人转战暖阁继续听书的时候,中午饭喝了两杯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林清,就撺掇着同样还想再续一轮的阿巴亥和他塔喇氏一起,又让琼芳去库房抱了一坛子梨花白出来。
    中午饭桌上的酒是绍兴黄,下午的梨花白味道虽香醇也特别上头。哪怕后喝到半坛子的时候所有妯娌连郭络罗氏也被勾起酒兴分走了不少,林清还是成功的把自己给喝迷糊了。
    人喝醉了之后啊就特别容易心疼自己,林清也不例外。听着说书先生抑扬顿挫情绪饱满的声音,林清有些迷糊的脑子里就全是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好好的日子过不了非沦落到这地界来。
    原本委屈就委屈吧,屋里还这么多外人呢再委屈也得忍一忍,偏生前边梅先生说书正说到动情的地方,屋里好几个都跟着听得直抹眼泪,尤其阿巴亥还倚在自己身边抽抽噎噎的问自己,梅先生这书怎么说得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