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爷被寿管家一提醒,突然一拍脑门儿:“坏了,这几天忙着这事儿,忘了去贡院门口盯着了!”
    寿管家笑着道:“您这样就挺好,要是里面两位少爷知道您亲自去贡院门口等着,说不得要分心的。”
    元老爷这边改造水车的事还没有眉目,一眨眼,就到了乡试第九日,元老爷却再也找不回前几日那种焦心忧虑的状态了。
    每日被外孙女跟前跟后的问为什么,问的他都开始后悔,当初怎么就想不开,没让女儿将孩子带回家呢?
    而在考场内的锦绣,放下笔,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说实话,这九天的考试内容,对他来说难度不大。
    毕竟在谢山长手下过了几年,现在考试的难度和变态程度,远远不及山长本人。
    最让人糟心的,就是考场内一日坏过一日的环境。
    到了第四日傍晚,下了一场小雨,锦绣眼疾手快,将试卷先保护起来。锦绣亲眼看着斜对面的仁兄,起来的太过紧张,将墨汁打翻,一张试卷还被风卷起吹到地上,沾满了泥水。
    桌上的试卷也被沾染了墨汁,估计两天的心血白费了。
    要是对方的记忆力足够好,手下足够快,将之前写的答案在规定时间内重新默写一遍,还有抢救的可能。
    否则,只能半途而废。
    到了第五日中午,不少人开始发烧咳嗽,因着昨晚那场雨,着凉的不在少数,很多人被差役驾着出去时,脸色痛苦,满脸通红,一看就在发热。
    每天都有因为各种原因被抬出去的人,一连九日在这种环境中,不仅是对身体,更是对心理的考验。
    当然最重要的,是对学识的考验。
    索性,锦绣已经完成了所有题目,最后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问题,看看日头,刚好中午,收拾好考蓝,简单整理穿着,毫不迟疑的拉响了号舍内的铃铛。
    等待寻考官来糊卷。
    锦绣不是最早交卷的人,自然也不是最晚的,巡考官也没什么惊奇。
    巡考官眼神在锦绣脸上扫过,发现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长得芝兰玉树,经历了这九天的折磨后,除了脸色稍有疲惫外,其他都很正常。
    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了。
    没看那二十来岁正当壮年的人,起身时双脚都在打飘,要不是旁边有墙扶着,说不得能当场坐在地上起不来。
    当然这些也只是寻考官的内心活动,锦绣自然不知。
    他只是拎着考蓝,脚步轻松的离开号舍,往贡院大门方向而去。
    这次锦绣运气好,本来自第九日午后,每隔半个时辰开一次的贡院大门,刚好在锦绣过去的时候开了。
    锦绣在一群身子摇摇晃晃站不稳的成年人中,身姿笔直,加上长得好,格外显眼。
    元家下人一眼就从人群中看见了自家少爷,几个人一拥而上,将锦绣团团围住。
    几人对锦绣嘘寒问暖,热情不已,元老爷慢了一步,也很快推开人群,挤到儿子跟前。
    锦绣一看元老爷的状态,比他想的好了很多,眉头一挑,还未说话,就见元老爷激动地拉着他的手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
    元老爷亲手接过儿子手里的考蓝,将锦绣往茶寮下拉,念念叨叨的:“哎,你可真是吓死爹了,你都不知道,这几天差役往外面抬了多少人了。
    有的人一出来就不省人事,他们家人都急成什么样了。”
    锦绣乖乖跟着元老爷走了,顺便安慰元老爷:“爹,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体,比一般人都健壮。”
    元老爷摇头,从袖中掏出帕子,和店家借了热水将帕子打湿,亲自给锦绣擦脸。
    “哎,先擦擦,爹就知道你最受不了这个!也不知道在里面有多受罪!”
    锦绣也没反抗,还有些享受的点头:“没错,这种地方,真不想进去第二次。”
    这边父子两的互动,惹得茶寮老板稀奇不已。
    别家出来一个考生,家人长辈都是紧张不已,嘘寒问暖,考生本人有力气说几句话就不错了。
    这家的倒好,父子两还有心情聊上天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这么想着,老板又给这桌客人上了一壶热茶。
    谁让这家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儿呢?
    被人当了一回冤大头的元老爷这会儿可顾不上计较这些小事。
    在他看来,自家宝儿平安从贡院里头出来,好好的,美出什么事,比让他多活几年都强。
    锦绣这会儿觉得身上都是味儿,不想窝在马车上睡觉,只想多呼吸一会儿外面新鲜的空气,顺便散散味儿。
    父子两坐在这儿等里面的周文和楚舟一起出来。
    锦绣喝口茶,叹道:“以前咱们只要等等阿文哥就行,现在还得等姐夫一起出来,真是不容易啊!”
    旁边茶寮老板一听锦绣的话,好奇道:“这位小相公家竟然一次有三个考生参加乡试吗?”
    小相公是时人对秀才的别称。
    元老爷有些得意,但依然十分矜持的和老板寒暄:“孩子们争气,我这做长辈的反倒是没做什么,不过心里确实高兴倒是真的!”
    茶寮老板羡慕道:“那老爷您可真是好福气啊!”
    元老爷摆手笑眯眯道:“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平日能少气我一些,我就谢天谢地了,倒是老板您,那边的是你儿子吧,勤快肯干,能帮着你一起出摊,可见是孝顺的,这才是真的有福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