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谣本能点了点头。
    “……我怕。”
    “怕你打,打死他……”她磕磕巴巴,哽咽着鼻音又补了一句,“不不怕,你。”
    寂静。
    司谣已经淋成了一只流浪猫,还直直举着那件校服外套,哭得眼睛通红,明显不停在抖。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冷的。
    不断滋长的戾气像被按下了暂停。
    “好。”
    这一刻,简言辞才松开了脚上的力道。捡起地上的背包时,随手在男人的衬衫上擦干净了指背的血迹。
    “听你的。”这人态度温柔,语气就跟放学回家一个样,好脾气地说,“我们不打了。”
    .
    司桂珍接到电话赶过来的时候,吓得不轻。
    齐文徐也急急忙忙跟来了,帮忙押着气息奄奄的男人。没回家,直接带到了他附近开的小卖铺。
    店外的卷帘门拉下了大半。外边还在吵。
    司谣就坐在里间休息的床上,湿漉漉的脑袋上还裹着毛巾。缩成一小团,发呆听着背景音。
    久违地,司桂珍发了大火。
    “杨兴德你是不是畜生?啊?你是畜生吗?!”
    “谣谣都被你害成这样……”
    “你早晚要遭报应!”
    然后是男人嗫嚅的声音。
    “我这次就只是想来看看她……”
    “补偿?你补偿得起吗?!”
    “别再来打扰我们了,你还嫌造的孽不够多?”
    哐当一声,司桂珍气得砸了东西。
    “我要报警,现在就去警察局——”
    一团乱的晚上。
    等到终于赶走了人,司桂珍急急抽了张纸擦掉眼泪,小心掀起门帘,进来。
    “……谣谣,”司桂珍忙过来搂司谣,满是心疼,“你现在哪里不舒服?他……他有没有对你干什么?”
    司谣脑袋蹭在毛巾里,恹恹摇了摇头:“没有。”
    “都怪妈妈……都怪妈妈。”司桂珍忍不住眼红,“妈妈向你保证,他下次再也不会来了……这次是妈妈的错,没有下次了。”
    司桂珍也是前几天才知道杨兴德已经出狱了。
    这三年,看司谣的心理阴影好不容易消退了,司桂珍就没告诉她,只是暗自留意着。
    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摸到司谣还在细微打颤的肩膀,司桂珍又是一阵自责。
    最近他们换房子要用钱,她在校外偷偷接了补习班的活,今晚有课,才没及时接到电话。
    “我们现在回家,”司桂珍说,“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好好安抚一阵。齐文徐端了杯水进来。
    他小心问了句:“明天要不要帮谣谣跟学校请个假?”
    司谣蔫巴巴的:“……不,不用。”
    “哎哎,去学校也好,比闷在家里要好。”齐文徐看小孩情绪稍微好了点,庆幸说,“今天晚上多亏了谣谣的那个同学路过……”
    “谣谣,你说的那个男生也是你们学校的吗?”司桂珍想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简言辞在齐文徐就近赶到的时候,打了个照面,就走了。
    晚上司谣洗完澡,一抬头,看见了在阳台挂着的那件男生校服外套。
    想起今晚的事,她打开手机,在拨号的界面停了一会儿,又关掉。有点忐忑,还有点害怕。
    这辈子打死都不想回忆起来的事,现在可能被人知道了。
    那个人还是……简、言、辞。
    睡不着。
    司谣在被子里滚成了一团烦闷的虾米,好半天,紧张捏着手机,尝试性发了一句过去。
    司谣:【学长,你到家了吗】
    狐狸精:【还没睡?】
    不仅没睡,还顿时从床上一骨碌坐了起来。
    电话响了两声就通了。
    “……学长你,”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半晌,她问了一句废话,“你你为什么,还不睡?”
    “睡不着。”那边不紧不慢地回,“在想一件事。”
    “想什什么?”
    “在想,今天晚上看到的人是不是你。”
    司谣茫然:“啊?”
    “不然怎么直到现在,”简言辞笑,“也没有收到一句感谢。”
    “……”
    默了好一会儿,司谣才憋话:“……谢,谢谢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脑补,一秒消散。
    ……她刚才!到底在!紧张什么!
    简言辞问:“事情解决了吗?”
    “……差不多。”司谣回,“那那个人,走了。”
    “你认识他?”
    “嗯。”
    酝酿了好一会儿。
    “他不是我的,爸爸。”犹豫片刻,司谣小声补了一句,“但以以前,是。”
    这件事,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不知道是因为被解救的放松,还是时隔很久的淡忘。
    记忆里,对司谣来说面目狰狞的男人,在今晚,好像没有那么可怕了。
    那些被她捂得死死的、从来不愿意提起一句的事情,也变得没有那么不可说了。
    “——我,我初一的时候。”
    “他对我做,做过……那种事。”司谣说得很慢,忍不住蹭了下手心里的汗,声音越说越小,“但是没,没有成功。”
    就在安静的这几秒里。
    司谣紧绷着屏住呼吸,脑内的弹幕早就滚出了五百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