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沉默寡言的垂着头,在自己投向下的阴影里宛如一尊木雕。仿佛连第一步计划成功,开了个绝好的头,都无法叫他心喜。
    第一步计划,诱使大批军队入驻宫门。
    一则减轻城中城防,武备库,粮库等地的守备力量;二则光明正大的将赵识的士卒运送进来;三则将敌人尽可能的聚拢,无需他们分散寻找;四则将战场局限在皇宫,不要扰民。
    “陛下,臣是否需要前去调兵?”,赵识犹豫不决。
    佘崇明看了他两眼,大声笑道,“赵将军在此安心歇息,调兵的事自有旁人去做!”
    赵识低声道,“臣遵旨”。
    他低下头,无声的叹了口气。近些年来,佘崇明疑心病越来越重,这是不放心他出宫啊!
    时间在滴漏声中一点一点流过去。
    佘崇明站在殿内,踱步来踱步去,眉目间隐隐有燥郁之色。
    他原想张嘴再问一问军情,可一看赵识半跪着,腰板却笔挺。再一看哨探刘三趴伏在地,甚至还隐隐发抖。
    佘崇明那股子不耐之意,越发明显。鄙贱之人,传个消息都传不明白!
    又仿佛过了许久,福禄才弯腰疾趋,进来说道,“陛下,六部尚书与萧、小赵两位将军已在殿前等候”。
    “传他们进来”。
    少顷,文臣六人,武将两人,八人齐齐入内,跪伏在地,山呼万岁。
    刘三俊眼角余光打量起这八人,等到将这八人的面貌与情搜科的画像一一对应之时,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计划中的第二步,诱使重臣入宫,一网打尽。
    这样一来,既不会造成佘崇明心腹重臣缺漏,也不需要皂衣军在城中四处奔波,省时省力。
    与此同时,还能避开强攻这些大臣们的府邸,以尽量减少皂衣军伤亡。并且有效防止这些人在城中,听闻皂衣军进攻的消息后,以臣子之身点齐兵将,负隅顽抗。
    也就是说,控制住了这满殿的人员,基本等于控制住了锦州佘崇明的心腹头脑。其余的,不过土鸡瓦狗耳!
    刘三俊心里颇为高兴,佘崇明却还得耐着性子等自己的臣子们行完了这通礼,这才急急问道,“赵将军说有皂衣军入城,不知诸位作何看法?”
    “皂衣军入城?”
    李立之一脸懵,他三更半夜被仆婢从家中喊起来,要让他紧急入宫。
    他在路上胡思乱想,从朝堂大事想到皇帝后宫新欢,甚至还考虑到是不是有人弹劾他,就连有人密谋造反他都想了。
    李立之思来想去,试图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万万没料到,竟然是这么大的事!
    “陛下敢问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没等李立之问清楚,王川急急打断。
    “何时何处入的城?人马有多少?现在到哪里了?如何抓获?”,王川乍然听闻这消息,脑子一个激灵,已经彻底清醒了。
    沉默的刘三俊听了王川的问话,不由得赞叹道,此人果然敏锐。至少抓住了目前最重要的因素。别管皂衣军是怎么来的,现在的重点是怎么抓住他们。
    刘三俊在心里默背着王川的情报,王川此人,情搜科对他的评价还算高,甚至称他为赵识之外,佘崇明的另一条臂膀。与赵识一起,同为佘崇明的中流砥柱、手足心腹。
    大概是呆的太无聊,刘三俊不乏恶意的想。忠心的赵识已经叛变了,就是不知道忠诚的王大人什么时候叛变?
    刘三俊不仅没有深陷敌营的危机感,反倒由于计划顺利,竟然发散思维,盘点起佘崇明军中、朝中,一应文臣武将的综合素质来。
    赵识可不知道刘三俊在想什么。他只见刘三俊跪伏着的身体还瑟瑟发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于是他一面感叹这位皂衣军的将领可真够拉的下脸,一面又要替刘三俊回话。
    “启禀陛下,臣手下在皂衣军中官小位卑,最多只知道有皂衣军入城了,但是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入的城,目前行进到哪里了,有多少人马,一概不知”。
    赵识苦笑,“还望陛下恕罪”。
    “赵将军莫不是开玩笑?!”,李立之呵斥道,“镇守城门的是萧将军、小赵将军以及赵将军自己,若有皂衣军入城,必要通过这四道城门,其中,赵将军独占南北两道城门。有皂衣军入城,这么大的事赵将军竟一无所知?”
    “启禀陛下”,赵识跪地叩首,“臣知罪”。
    李立之凉凉嘲讽道:“赵将军这失察之罪,怕是跑不了了!”
    赵识没有辩驳,半垂下头,毫无辩解之意,仿佛认了这罪名,心灰意冷,长跪不起。
    “启禀陛下,当务之急不是追责,而是赶紧加派城外守卫入城,捉拿皂衣军啊!”
    王川急得不行,李可之拖拖拉拉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这时候跟赵识吵架顶个屁用啊!
    “朕已命人拿着虎符前去城外调兵,再传令城中各处,命其加强戒备”,佘崇明顿了顿道,“劳烦诸位爱卿在此陪朕等一等。到天明之际,城外驻军便能倾巢而出,大肆搜捕,势必拿下这帮皂衣贼!”
    “启禀陛下,可要臣前去统率士卒?”,萧志毅真心诚意的发问。
    全场都很静默。
    李立之心里怒骂,莽夫!莽夫误我!
    陛下之所以没有派三个将军出去,摆明了是疑心赵识。在这样混乱的局势中,他生怕赵识有反叛之心,伺机作乱。所以才要将赵识扣在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