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将军”,李立之阴阳怪气道:“将军可别五十步笑百步,您自己都还没有子嗣呢!”
    李立之打从狠削了赵识一把后,堪称春风得意。
    此刻,他先是阴阳怪气地刺了赵识一通,紧接着又提议道:“启禀陛下,既然美人计有用,那便不如多送些美人去!”
    “此前送去的那些美人虽各有特色,但姿容尚不算绝世。便是姿容倾国倾城的,也没那起子勾着男人的手段。与其从教坊司中挑拣,不如从民间找些纯良的,再从秦楼楚馆找些勾人的。双管齐下”。
    “放屁!”
    王川连读书人的斯文都顾不上了。他瞪大了眼睛,怒发冲冠,恨不能把手里的笏板砸去李立之脸上。
    “李立之,你是朝廷重臣!此等污秽之言怎能出自你之口?!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王大人!”,李立之怒喝一声,“殿前失仪、咆哮朝堂、羞辱同僚,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罪名,你可担当的起?!”
    两人宛如斗鸡一眼,只恨不得杀对方而后快。
    赵识冷眼旁观,他自从被两人联手打压了一次,又被佘崇明怀疑后,对于朝中各类看上去是忠诚的、奸佞的臣子们,都毫无兴趣。
    整个人宛如一块沉默的木头。发表完了自己的感言之后,就沉默到底。我的话说完了,你爱听不听。
    “启禀陛下,臣以为,决不可再扰民!”,王川斩钉截铁的说道。
    川蜀原本就是天府之国,物阜民丰,奈何接连撞上各类天灾人祸,以至于民生凋敝。但这地方由于地理险峻、水利设施多,老百姓的日子好歹还能熬得下去。
    可佘崇明要建皇宫、养兵,哪样不需要钱?
    收税收的天怒人怨,很快就官逼民反,各地百姓纷纷起义。
    素日里这些起义全靠赵识压着。可如今既要对外打仗,若还要对内镇压百姓,兵线拉的太长,便极其不利。
    此时要对外进攻,本来就要征兵了,若是还要骚扰民间的良家女子,只怕反抗的百姓会越来越多。届时内乱一起,只怕来不及打皂衣军,自己就先灭亡了。
    王川苦口婆心的把话说透,奈何皇位上坐着的那个面无表情,底下站着的李立之胸有成竹。赵识加上新提拔上来的两个武将萧志毅、赵乾,三人齐齐站于下首,沉默寡言当个挂件。其余几个工部、刑部尚书统统装死。
    众生百态,直叫王川心凉。
    说什么征调女子好去实施离间计,还不是陛下又想要选妃了。这一回,连挑都不挑了。不管是良家子还是妓子,只要生的美,陛下都要。
    王川半低下头去,一时间竟心有戚戚,整个人活像只斗败的公鸡。
    王川心里凉嗖嗖的,可面上却越发怒不可遏。他直勾勾的瞪向李立之,此贼心术不正,数次诱使陛下沉迷女色,有朝一日必成祸患。
    李立之颇为自得。他明知王川如狼似虎的盯着他,只恨不得将他游街示众、秋后问斩,但依然选择了与王川对着干。
    讨好同僚和讨好皇帝,哪个更重要简直不言而喻。
    眼看着劝不动,王川只好忍气另辟蹊径,“启禀陛下,若以为皂衣军征选妾室的名义去征调良家女,未免弱了自己的威风”。
    听上去就跟他们是皂衣军下属似的。
    “谁说是为皂衣军选人了?”,李立之笑呵呵躬身道,“陛下后宫空虚久矣,此次征选良家子,正是为了皇嗣绵延,乃国之大计也!皂衣军那儿不过是顺带的罢了!”
    “陛下后宫早已满额,甚至还有数千名宫女……”
    “放肆!”,李立之大喝一声,怒斥王川,“后宫之事,王大人安敢妄议?!”
    王川忍着气,即刻跪地,“陛下恕罪,臣失言了”。
    “诸位爱卿,皇嗣绵延乃是国之大事。况且朕富有四海,是为天子,如今不过征调几个良家子罢了,难不成还得看诸位的脸色不成?!”
    “臣不敢,请陛下恕罪”,众人齐齐跪下,连呼万岁。
    赵识跪在众臣之中,活像个木头。这块木头微微抬头打量起这个恩主。
    身量发胖,眼下发青,面色隐现蜡黄,方才进来的时候脚步虚浮。整个人就是一副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体的样子。
    赵识恍恍惚惚的想起,从前自己奄奄一息的倒在路边,对方纵马飞驰而过,随手扔了小半块干饼子下来。
    那时候的佘崇明长约七尺、身强体壮、膀大腰圆,声音洪亮如打雷,性格豪爽仗义。众人皆以他为首,歃血为盟,于阵前约定了共患难、同富贵。
    只是如今的佘崇明,久久的坐在龙椅上。髀肉复生、日渐痴肥、沉迷酒色财气,甚至连性格都变得……多疑起来。
    赵识无声的叹了口气,他用教坊司中的妓子乐师充当礼物,施展离间计也就罢了,毕竟那些都是犯官之后。可如今竟然假借着要为皂衣军送礼的借口征调良家子。
    既把罪名推去了皂衣军身上,又博取了好处。分明是一石二鸟之计,可赵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实在是堵得慌。
    他想起了锦州城外那些易子而食的流民们,如同蝗虫大军,倾巢而出,然后被军队的马蹄践踏而过。
    老人们或自愿或被迫的丢弃在路上。小孩子们一但没有父母的保护,即刻就会变成旁人肚子里的肉。女人们已经走到了连出卖身体都无法活下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