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磨磨蹭蹭,吴继纲浓密杂乱的眉毛一挑,月娘当即被吓唬的什么话都往外秃噜。
    “将、将军,妾听闻将军收到了吴将军的劝降信……”
    吴继纲面沉如水,他脾气暴躁、好色,但不傻。连久居深闺的妾室月娘都知道了,接到劝降信一事只怕传的已是满城风雨!
    吴继纲烦得要死,他是吴绶的族弟,按理是应该上赶着投降的,可那是外人眼中!
    事实上,他跟吴绶关系不怎么样,吴绶看不惯他贪杯好色脾气爆,他看不惯吴绶一天一天装什么清高!
    这一封劝降信,直接把他架在火上烤。吴继纲拿着信左右不是人。他不是没考虑过大义灭亲,可就算他这么做了秦成章也未必会相信他,毕竟他与吴绶同姓连根。
    但凡有个小人挑拨,说他留在朝廷是为了里应外合,那吴继纲简直里外不是人。更恐怖的是,现在的朝廷里一半都是没事找事的小人。而如果被找茬的对象是武将,那可能满朝堂都变小人了。
    况且,说句实在话,他和吴绶关系再不好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堂兄弟,他怎么可能愿意与吴绶在战场上兵戎相见?这也是为何他不是吴绶的亲信,吴绶依然将劝降信给了他。
    “将军”,月娘小心翼翼的说道,“将军可是无法决定?”
    “怎么?”,要不是因为月娘是他新纳的妾室,他正新鲜着呢,估计早就翻脸了。此刻,被月娘接二连三的试探忤逆,吴绶已经是怒极反笑了。
    月娘一哆嗦,可一想起逃难到了晋安的父母,她的心中似乎浮起了无限的勇气,“将军,妾父母于逃难中失散,妾蒙将军施救,衣食无忧,可父母却不知在何处”。
    月娘瞄了一眼吴继纲,只看见他面无表情的脸,月娘鼓起勇气往下说,“五日之前,妾收到父母平安信,得知父母逃往了晋安,已在晋安安居乐业”。
    吴继纲冷笑道:“所以你是打算去晋安投奔你父母还是打算让你父母来新阳投奔你?”
    月娘跪在地上,幼弱的身体颤抖起来,“妾不敢背弃将军。唯请将军告知是否要……”。
    月娘整个人抖的越发厉害,“若将军要为朝廷尽忠职守,月娘自当先赴黄泉,为将军探路”。
    月娘哪敢向吴继纲求情,请他放她去晋安与父母团圆。她唯一敢做的不过是赌一个微薄的希望,赌吴继纲会投降。
    或者若是吴继纲不肯投降,月娘想到这里,半趴跪在地上,泪珠子死死的含在眼眶里,不敢落下来。爹娘,不孝女月娘,只怕要先走一步。
    “蠢货!”,吴继纲咒骂一声,“你也不想想,你父母不过是一个小小商户罢了,你又久居深闺。他们怎么可能在战乱中还能寻到你的消息?!”
    吴继纲冷冷道:“这要是没有皂衣军插手……呵!”
    吴绶的冷笑让月娘更为惊恐。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的,可那封信里将晋安写的太好了。月娘难免心动不已。
    或者说,不管是怀疑还是心动,这不过是情搜科在查吴继纲的时候查到了月娘的事,便顺手转交了一封信,埋一颗闲子罢了,根本就没指望月娘能够劝动吴继纲。
    谁料到月娘竟然敢主动的来找吴继纲,还把这事儿暴露了。陈章要是知道了,只怕要笑着让负责此事的情搜科人员年末考核降个等。
    吴继纲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他突然想到,连月娘这样居于深闺的弱质女流都知道此事,甚至心里还想着他能够投降。那么,只怕新阳城里,想投降的不在少数,可一样有不想投降的啊。双方斗争之下,不管谁赢,都是内耗,最后得利的一定是皂衣军。
    你赢不赢我不知道,反正沈游一定不会亏。
    “他娘的!生孩子没□□!没卵子的怂包!哪个乌龟王八蛋想出来的绝户计!”
    吴继纲破口大骂,简直把他二十五年来呆在军营里学到的骂人的话都骂了个遍。
    足足一炷香过去,他终于气喘吁吁停了下来。发泄完了怒火,理智的大脑又开始运作。
    降了吧,他心里憋屈;不降吧,就等着被秦承章猜忌;拖着吧,城里斗争之下必定发生内耗。
    吴继纲的脸色难看的跟死了爹一样。他拼了命的想有没有别的路子可以走。
    当然有,比如狠狠的击退皂衣军,捉拿堂兄吴绶,大义灭亲之下给自己博一个荣华富贵。
    但吴继纲知道,堂兄吴绶虽说清高了点,但带兵打仗已经是吴家的翘楚。自己与吴绶的能力约莫在伯仲之间。他之所以官位没有吴绶高,那是因为他的脾气暴是无差别杀伤,对上峰也是如此。
    吴绶打不赢的,他也赢不了。
    况且皂衣军到底是怎么赢得,现在都说不清楚。战后的那些兵丁死的死、逃的逃,回来的也只说自己听见轰隆隆的炮火声,然后就大片大片的死人。简直如同话本子一样天降奇兵。
    吴家世代军户,吴继纲自然知道这是用了大量的火器。可大齐火器的质量,呵!还不如把火铳拿来当棍子用呢!
    这就意味着皂衣军不是走私的大齐火器,而是自己改良了火器。有能力改良、大规模生产并应用火器就证明了皂衣军不是普通人,而是精于军事的匪兵。
    悍不畏死又精通军事,已经是最难应付的敌人了。若是再加上一条敌情不明,简直堪称战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