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琼州府粮税较低,一年也不过十税一罢了。六年积累下来,百姓手上有大量米粮。如此之多的米粮积累在手上,百姓们却未必肯卖。
    这年头,战乱频频,动辄天灾,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如果不是琼州六年积累,肃清各地匪寇后从无动荡不安,又有官府六年信誉作保,百姓们今日都未必肯出卖粮食。
    但现在生活安稳,百姓们就不那么畏惧危机了。再加上吃穿住行、孩子们读书上学,样样都要钱。已经有不少百姓有些意动了。
    “官府下发通告,就在县衙门口的公告栏上。卖粮为期一月,一月过后,卖粮价格就回复到原价位了”。
    铁柱这话顿时让周围的百姓们更来劲儿了。原本不想卖的人家都有些意动。
    别看这价格只比之前的多了一文钱。可多一文也是好的。这年头,省吃俭用都未必省的下一文钱。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道闷声闷气的声音从人堆里传出来。
    “要不咱们再等等,官府要粮食,只要咱们不卖给他们,保不准到时候官府给出来的价格会更高”。
    铁柱怒上心头,正要开口斥责,四叔公却远比铁柱更愤怒。
    “瞎咧咧啥子!命不要了是吧!跟官府讨价还价!”
    “官府又不会强抢粮食”,人群里也不知道谁在嘀咕。
    铁柱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帮人既信任官府,又想占点便宜。
    “你要死就别拽着大家一块儿去!”
    四叔公愤愤不平,“官府讲信用,说是这么多,就只有这么多。你要是不想卖,就别说话!”
    眼看人群里几个混子跃跃欲试想反驳,铁柱冷笑道,“你有本事,就去说服琼州上上下下每个人,让他们都别卖粮食给官府。只要有一个人卖了,官府就绝不会涨价”。
    “再说,官府统治琼州六年,何曾有过朝令夕改?”
    周围一片静默,几个混子都不说话了。
    良久,才有人试探道,“那咱们这粮食就跟从前一样,还是卖给官府的粮行吗?”
    铁柱点点头。从前他们交税之后,也卖给官府粮食,但基本只售卖一点点,纯粹是为了购置生活用品的银钱。毕竟去买柴米油盐是需要银子的,总不能拿粮食直接兑换吧。
    甚至于有些节俭的人家,自家还种桑麻,一年到头都花不了两百文。
    “不过官府说,卖粮的话要把全村粮食汇合在一起去卖”,铁柱解释道,“有些百姓卖的比较少,官府没那么多人手一个一个接待。让大家先在村里算好,各家要卖多少,等粮食卖了,再回来分钱”。
    乍闻此言,当即有个体壮的汉子嚷嚷起来,“那得大家同去,否则那卖来的钱叫人抢去了可不行!”
    “是是是”,周围一片附和之声。
    铁柱点点头,心里盘算着到时候必要挑上几个壮实汉子跟他一块儿去。县里虽说治安好,可这么多钱揣在身上,他也提心吊胆的。
    “还有,官府还说,他们只收五年以内的米。各家最好自己标注好是几年份的陈米,不要以次充好”。
    铁柱环顾四周,对着周围团聚起来的乡民说道,“如果被发现好几年的米混在一起,那这一堆的米官府就不会买”。
    “那要是官府的人瞎弄,咋办?”
    铁柱冷眼看过去,说话的躲在人堆里,估计又是村里那几个混子。真是吃饱喝足了就要找事儿。
    “验粮食的粮食官都是积年的老农,分的出是几年的米”。
    此言一出,想着浑水摸鱼的几户人家顿时歇了这心思。
    铁柱看了眼村子里素来好吃懒做的几个混子,继续恐吓他们。
    “这米拿回来咱们也不知道谁把霉米混进去的。就算不是霉米,好几年的陈米堆成一团,咱们总不能一颗一颗挑出来。就算挑出来了,谁肯认最陈的米是他家的。到时候咱们不仅不能卖给官府,回来以后也没法把米退还给各家”。
    铁柱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不仅拿不到钱,还没了米,这就是损害大家的利益!”
    不利己的事儿谁都不想干,铁柱长舒了一口气,好歹把这股歪风邪气刹车住了。
    但这还不够,仅仅依靠大家的自觉是没用的,更多的需要制度上的保证。
    “所以在村里收粮的时候,官府让每户人家出一个人,五人一组监督大家收米。绝不能将不同年份的米混在一起,也不能混入霉米、虫米”。
    “除此之外,每一袋米上都要做好标记,是谁监督收的米,是哪几户人家的米,都得登记好”。
    行吧,这下子想以次充好的人家是彻底萎了。
    铁柱满意的笑笑,这些法子是他们这些各村的村官跟官府里的人开会的时候一一商讨出来的。如今看来尚算有效。
    有了米粮就有了底气,整个琼州境内的米粮如同百川汇入大海,从四面八方进入粮库。
    户科的简弘近期乐得牙不见眼的。他原本还认为,以百姓们对于粮食的看重程度,死都不肯大量卖粮食。
    万万没料到,他们竟然真的愿意大规模卖米。虽然卖出来的都是四五年份的陈米,但好歹都是能填肚子的粮食。
    有了这些米粮,再加上新收来的粮食税,好歹没了后顾之忧。
    简弘松了一大口气,他的任务终于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