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良骏叹了口气,“还没算隐户呢,也就是说原本人口更多”。
    周恪面不改色,这已经比他想象中的好多了,“少掉的八千余户中有逃去琼州的,有正常死亡的,还有因为台风亡故的”。
    事实上,直接被台风杀死的人是不多的,真正麻烦的是因为台风遭遇财物损失,无家可归直接被冻死饿死的。
    “尸体处理怎么样了?可还有剩余?”
    陈章颤抖着脸,感觉自己又有点想吐了。收敛乱坟头上的尸体是种什么感受?尸臭遍布,尸体随意丢弃,毫无人生尊严。要不是大人和先生身先士卒,大家都要干不下去了。
    陈章想了想,觉得他们把人火化似乎看上去也挺没有尊严的。
    “能够收敛的尸体基本已经处理完毕。而且为了焚烧尸体,琼州府能够抽调的煤都已经调运过来了”。
    沈游当日择定琼州为发展基地,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其地理位置偏远,还因为琼州府内有大量珍惜矿物。
    其中一种,就是琼山县的长常煤矿。
    非常可惜,他们的技术发展不够,迄今为止多数只能开采地表浅层煤,甚至许多都是煤化程度低的褐煤。烧起来,大片大片的黑烟。
    而这些褐煤由于燃点较低,运输过程中极易自燃。为了突破运输技术的限制,这些年砸进去不知道多少钱。即使是这样,迄今为止运输的费用也极为高昂。光是为了运达徐闻县花费的运费保不准比褐煤本身还值钱。
    要不是为了防止瘟疫必须要大量烧毁尸体和衣物,沈游宁可在徐闻县内就地探矿都不会调集褐煤。
    蒲良骏皱皱眉,“大人,琼州那边对于我们抽走这么多煤颇有些不愉”,怨言和拖拉倒也说不上,就是摆了点脸色给户科的人看。
    周恪心知这种不满纯粹是大齐遗留下来的老毛病了。皇帝都要搞地域歧视,你能有什么办法呢?
    “回去之后,加强思想教育”,周恪反应过来,本想问县学课本上有没有注明请勿地域歧视,但一想,蒲良骏不负责教育,只好又咽了下去。
    琼州的赈灾很快就结束了,为期不过一个月。但在这一个月里,他们撒出去的米粮足有千石。
    “先生,若不是农科不断的改进栽种、施肥方式,改良作物,我们手上的米粮只怕早就不够了”。
    要不是琼州府稻谷能够一年三熟,就他们这么大手笔的收拢灾民、赈灾撒粮食,早就狗带了。
    蒲良骏忧心忡忡,“我们上一年在番禺港买到的海外作物,今年马上就要试种了。假如能够成功自然最好,可要是一直不行,今年我们手上的粮食就要断了”。
    “现在才四月底,正是播种的时候,战事能拖则拖,否则若是七八月份的粮食续不上,只怕我等……”,蒲良骏看着放在沈游桌子上的文书,拉起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来的还挺快”,周恪都没顾上底下众人难看的脸色,颇为淡定的从沈游桌上拿过这篇讨伐文书。
    这是秦承章听闻周恪攻打了徐闻县后发来的檄文,专门列举了周恪七大罪状,其中一条就是周恪深受皇恩却谋逆造反,乱臣贼子,天下人共诛之。
    “攻打徐闻县几乎意味着彻底和秦承章决裂,我们不是早就料到了吗?”,周恪面色平和。
    “可是大人,在此之前,我们没有想到徐闻县内灾情如此严重!”原本以为邱怀孟看上去蛮有能耐的,应该能够赈灾得力,万万没料到,邱怀孟抽调全部的资金点在了军事上,以至于徐闻县当地民不聊生。现在赈灾这么一搞,差点就把琼州府的粮食储备拖垮。
    “是情搜科之过”,陈章半低着头,当即认错。
    “与你们无关,邱怀孟一到徐闻县,即刻封锁城门,你们无法探知城内的情况才是正常的”,沈游捏着笔考虑如何撰写回复给秦承章的文书。
    “先生,大人,如今秦承章才刚刚下檄文,距离发兵估计还要一段时间,少说也要一个月。倒不如我们先服个软”,蒲良骏提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畏战不前!”
    “我的意思是先拖一拖,名声又有什么关系呢。假如能够拖到七月份,收上来了粮食一切都好说。届时再打这一仗也不迟啊!”
    宣传科木清是个暴脾气,当即跟蒲良骏争执起来。
    “你这法子就得先向秦承章服软,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粮食,保不准还要赠以大量的粮食布匹”,陈章沉声道,“可一来我等没那么多粮食,二来我们服了软,秦承章只会打蛇随棍上,绝不会就此退缩。除非我们能够填饱秦承章的肚皮”。
    陈章无奈道,“问题又回到原点,我们没粮,必须等到七月”。
    “我们的确没粮,但可有考虑过不送粮,改送金银珠宝?”
    沈游一顿,转向提议的周恪。
    “你的意思是送金银给首辅……刘子宜?”
    周恪笑起来,“我们曾经讨论过,刘子宜的老家在荆州,而秦承章最有可能调动荆州的兵。刘子宜原本就不愿意动他老家的底子,光是跟皇帝扯皮、推诿,再加上后期的调兵点将都需要是时间。若是我们许以厚礼,保不齐能够拖的更久。”
    沈游点点头,“假如运气好能够拖个三个月,之后我们甚至不需要再跟刘子宜周旋,有了粮食一切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