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琼州一旦富裕起来,这样的富裕却与卫所内的卫籍人员无关,那么人口的流动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卫籍人员早已或买卖或逃亡而离开了卫所。
    沈游和周恪自然睁只眼闭只眼,他们的户籍政策里除了有过明确犯罪记录的人不要之外,几乎什么户籍的都有,况且挖空卫所才是他们要的。
    卫所一空,琼州的兵就没有了来源,这时候培养自己的士兵自然就要提上议程了。
    很不幸,前来应征入伍的宛如被蝗虫啃过的麦田,稀稀拉拉,拢共也没几个。沈游设下英烈祠、贴出了高薪高福利,于是她成功吸引到了一大波……浪荡子。
    这帮人打仗不行,跟周恪、沈游耍心眼、对着干倒是很厉害。
    沈游与周恪都知道只有时间才打破众人心中对于军户的恶劣印象,所以他们只是将这一批身体合格的混混挑选出来,杀鸡儆猴之后严加训练,以军纪约束,以高薪养着。
    同年,沈游要求凡是琼州府学毕业的都需要去军队历练三个月,上午操练,下午读书。学生们的加入极大的改变了民众们对于军队的印象。
    再加上府军军纪严明,所过之处秋毫无犯,薪水和福利又高,也没有户籍上的区别。果不其然,一年之后,沈游和周恪终于招募到了当地吃不饱饭的良家子。
    然而这还是不够。人们在精神上依然鄙夷这帮大头兵们。
    沈游与周恪花费了三年的时间精心训练,府军终于在剿匪中大放异彩。他们令行禁止、军容整肃、军纪严明,终于不再是老百姓心目中“兵过如梳”的匪兵了。
    “姓名?”
    “沈游”、“周恪”
    “入营理由?”
    “犒劳府兵”。
    守营的营卫咧开嘴,登记了来客信息,这才喊道:“大人、沈郎君”。
    沈游笑着和四人打招呼,“一会儿换班交接之后别忘了去领你们的奖赏”。
    “好嘞,四人齐齐应声。
    “走吧”,周恪温和道,他身后就是劳军的车队,是专门去营地外采购了一天多才采购完毕的车队,蜿蜒如长龙。全是粮油米面,还有鸡鸭猪等等肉食。这些食物有的会分发给士兵们带回家,有的会在今天变成一顿丰盛的晚餐,用于犒劳士兵们。
    他们是正规的军队,沈游不可能以大额金钱犒赏,这样固然能带出一支听话的队伍,看这样的队伍是打不了逆风仗的。
    除了物质,军队是需要精神的。
    “集合!”
    牛皮大鼓一响,沉闷的鼓声遍传整个营地。
    “快快!”
    “赶紧的!”
    组长不停的催促,组员们正好操练完毕,即刻跑步进入操练场。
    眨眼之间,黑色的洪流汇聚完毕,牛皮大鼓鼓声顿消。
    沈游与周恪站在高处的操练台上,台下是一千三百人的军队,个个都是精壮汉子。
    “诸位,明日中秋佳节夜,按理全琼州休假三日,诸位也应当有假期,只是公职人员的假期是调休制的,所以越是到了节日越不能松懈”。
    周恪作为知府,站在高台上一通警示:“明日便是中秋夜,琼山县城内举办的中秋会急需我等维持秩序,明日要辛苦大家了”。
    周恪先是道了辛苦,紧接着他深呼吸一口气,开始悼念亡魂,“本次海上剿匪共计亡故六十三人,名单如下。曾念、刘大牛……”
    每一个名字都意味着一条性命的消亡。沈游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众人千百张面孔,内心一片宁静。
    她知道自己变了,假如多年之前她必定会格外难受,可如今伤心还是有的,更多的是却是希望能够早早的结束战争、回归和平。
    为此,牺牲与流血是在所难免的,沈游能做的,是尽可能的减少无谓的牺牲。
    名字一个接一个的报出来,每念出一个名字就有其队伍的组员站出来,有些小组全员覆没,只能由别的小组代替他们。这些人手捧战友的骨灰龛,神色肃穆,一动不动。
    原本所有的遗体都应该土葬的,可鼠疫、天花一旦流行起来,尸体会变成最大的传染源。为了尽可能减少疫情流行,沈游当然要实行火化。
    在古代实行火化基本等于挫骨扬灰,其难度简直不亚于征兵。沈游为此头痛不已,事情的转折发生在沈游与周恪共同签发的《火葬同意书》。
    就贴在府衙公示栏上,明确表示一旦沈游和周恪亡故,即刻火化。
    一府的最高执行官愿意将自己火化,这简直超乎人们的想象,琼州当地激发了巨大的讨论声。
    一时间,什么妖魔鬼怪的声音都有,有人说原本就该如此,也有人说这是罔顾人伦,甚至有人传言沈游与周恪是妖孽,怕死后妖气冲天所以才要火化。
    即使直到现在,都只有小部分公职人员以及沈游周恪签署了火化同意书。其中军队同意火化的人最多。
    因为一旦战死他乡,若要将战友遗体完好的运送回来,估计早就发臭了。可若是就地掩埋,既无法落叶归根,又还有被敌人刨尸的风险。所以军队是最快接受火葬的地方。
    “列队!”。
    沈游、周恪齐声喊道,“送英魂归故里!”
    一千三百人列队完毕,他们军容整肃,一举一动都格外肃穆规整。皂色的队伍沉默的奔向琼山县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