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游虽然不畏惧揭开此事之后丁家村人异样的目光。但这样一来,她就得承担地痞流氓上门的后果。
    毕竟沈游一家除了四个小孩子是男子之外,其余全是女子,素日里全靠沈游那个读书人的身份撑着,再加上又有丁老丈的帮扶,才没有被盯上。
    可一旦揭破了女子身份,沈游还得面对丁余白一家的疏远乃至于恶意打击。因为对于丁余白而言,拜一个女子为恩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普通的嘲讽他“不如妇人也”,恶毒一点的甚至敢流传沈游与丁余白有私情。
    更别提这还会影响到周恪乃至于周府。
    沈游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小范围公开。只告诉下属的八人即可。
    算术课刚刚开始上课,沈游一反常态的迟到了几分钟。
    今天阳光很好,沈游是沐浴在金光里走进来的。她一走进来,正坐在椅子上的八人顿时目瞪口呆。
    “先……先生为何……为何?”
    方柳整个人都是懵的,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口吃这个毛病。
    潘素疑惑道:“先生怎么忽然穿起荆钗布裙了?”
    不是读书人吗?难道也要像先生当年讲过得那样,男子也需涂脂抹粉,状如服妖。
    沈游看了眼潘素。她今年十岁了,是六个孩子当中|功课最好的,被沈游任命为班长,日常负责收发作业。
    “我本来就是女子啊!”
    沈游轻描淡写一句话,效果宛如炸雷。
    沈游惯常是独居的,整座房子的东西厢分配给了男子、女子居住,沈游一人住在正院。她的一切洗漱都是在自己房间完成的,只要出了房间必定是男子打扮。
    以至于都快两年多了,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意识到沈游是个女子。
    恍惚的不仅仅是潘素,剩下七人也是面色呆滞。
    年级最大的男孩子是一个叫傅越的,今年已经十二了。
    古代人原本就早熟,更别提逃荒的孩子更是早熟。两年多来,他与众多同学们亦曾经讨论过沈先生为何要教他们读书识字。
    他生怕沈先生教会他们读书识字后把他们卖个好人家,最开始的时候天天提心吊胆。他甚至跑去别的村子里的私塾偷听过那些夫子教的东西,和沈先生教的完全不一样。
    傅越反倒放下了心,沈先生教的全是实用的学问,不教附庸风雅的东西就意味着不是要将他们弄成奴籍,贩卖给青楼楚馆或是高门大户当玩物。
    况且自从他们和沈先生一块儿把油坊开起来之后,傅越敏锐的意识到了沈先生似乎是在给她自己培养人手。
    陈王氏现在在主管家里的养殖事业,不仅能够提供家中人所需的肉蛋,多余的甚至卖出了出去添补家用。
    方柳的医术在村子里打出了好名声,还带了陈富贵做徒弟。至于他和潘素等人一直轮流着处理油坊的事情。
    其实,他自觉自己和潘素功课最好,人也活络,最得沈先生看重。他能感觉到,沈先生是想将油坊的管理权交给他和潘素其中一人。
    故而打从上学开始他一直和潘素较劲儿。最开始比功课,现在还得比办事水平。
    他看着沈游荆钗布裙,不施粉黛的样子,迅速意识到了沈游揭开此事的目的。
    他当即要开口。
    “沈先生,无论先生是男是女,皆是我等授业恩师。先生大恩大德,不敢忘也”。
    傅越心头一凛,潘素竟然比他还快一步。
    马屁精!
    傅越心里怒骂一句,当即跟上,“是极,吾亦正有此意”。
    剩下的四个孩子,方柳的弟妹刘平安和陈慧被养了两年多,上头又有个师姐顶着,明显比别人更活泼。他们俩连连点头,陈慧甚至憨憨的问沈游男装穿起来是什么感觉。
    陈富贵完全没有他的名字显现的那样圆润富贵,反而体型消瘦。他着迷医药,不爱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最后一个薛明远简直比陈富贵还孤僻,他连头都不点,照旧放空思绪,仿佛是在冥想。半晌,他好像回过神来了,缓慢的点点头,示意沈游“朕已阅”。
    沈游:“……”
    沈游的目光转向了最后两人——陈王氏和方柳。
    陈王氏整个人还懵着呢,她一直觉得自己人生最大的突破就是坐在了学堂里识字读书。为此,她惶恐不安,一方面觉得自己玷污了圣贤书,一方面又觉得她每天只干这么一点活儿就能吃饱穿暖,实在是太对不起沈先生了。
    真要论起来,陈王氏是所有人当中对于沈游最为崇敬的一个。她前半辈子颠沛流离,是沈游给了她和儿子安稳的生活,富贵甚至还能跟着方大夫学医,将来也是门手艺。
    故而她对于沈游和方柳素来极为尊敬。
    况且现在她管着沈先生手底下的鸡鸭鹅养殖,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一门技艺。这门技艺还是她跟着沈先生一块儿摸索出来的。
    陈王氏想了想,沈先生是不是女子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既然她都能坐在学堂里上课了,那沈先生教个书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她脑子不算聪明,但反倒比方柳更能接受沈游是个女子。
    唯一一个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的是方柳。她活像是整个人遭遇了冲击波,面色呆滞,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游一看方柳呆愣愣的样子,心知对方必须要时间消化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