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立国之初,周家原本是武将,奈何太|祖在立国之后重文抑武,周家当时的族长就开始试图“洗白”周家,经过百余年来的积累,周家终于从以武立道的武将之家变成了诗书传家的书香门第。
    然而学武以强健身体这一传统却保留了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周恪会有一身好功夫的原因。
    自周恪十一岁前往崇明书院开始,寒来暑往,他学文习武无一日中断。
    周恪得中六元的那一日,老太爷特意回了金陵,开祠堂祭祖。
    自此之后,周恪在周家堪称小辈中的第一人,老太爷偏爱他,远甚于大房嫡长子周琮。
    可这样的偏爱意味着无限的期望。
    若是周恪娶了沈游……
    “十九郎,你要想清楚,沈元娘家道中落,无父兄助力。自身资质平庸,听闻先生被她气的连声骂她‘朽木’。唯一尚可称道的是她姿容甚美,可娶妻怎能看她姿色?”老夫人缓了缓,继续道,“你若实在喜她,倒不如纳为妾室。至于你的妻子,老太爷自有主张。”
    周恪摇了摇头,“祖母,您也知道,我的继母是妾室扶正的,我吃够了妾室的苦。若我将来有了子嗣,实在不愿意再让他们走一遍我的路”。
    周恪简直要得妾室恐惧症了。
    “唉”,老祖宗叹了一口气,“你可有与你祖父商议过?”
    周恪点了点头,“我已经去信祖父,祖父应当会同意的。”
    老祖宗嗤笑一声,“你倒是自信!”
    周恪微微一笑,当然,因为大齐的官场结党营私更为有效的方式是座师和学生,而不是岳父和女婿。
    在大齐,你考的那一届的主考官就是你的座师,这意味着科举不仅仅是为国家储备人才、选拔官吏的方式,也是一种朝堂大佬们瓜分新进来的韭菜苗的好法子。
    所以座师和学生的联系之紧密是从你一进官场就开始了的。
    而这样的结党营私是大家隐晦的、心照不宣的。
    但要是这个学生变成了座师的女婿,他虽然说是能够少奋斗半辈子,但也基本意味着这个人的仕途止步于四品了。终生都不能够走进三品大员的行列。
    哪个大官要是强行把自己的女婿、孙女婿提升进了三品,那简直就是捅了马蜂窝了。
    哥几个辛辛苦苦攒政绩、熬资历,还得到处跑关系、捧上司的臭脚这才熬进了三品,你一个靠裙带上位的也想进三品?
    你在想屁吃!
    周恪祖父对他的期待是他能够官居一品,入主中枢,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保住周氏百年昌盛。
    所以周恪是万万不会去娶当朝阁老们的女儿的,他最有可能娶的是周府实力强劲的姻亲家的闺女或者是一些清贵却没有实权的官员之女,例如国子监祭酒,书院山长等等。再不然就是一些富商巨贾的闺女。
    实力强劲的姻亲家的闺女知根知底,不至于扯后腿闹得家宅不宁,又因为家族实力强大,保不准还能在仕途上帮个忙。
    清贵人家的闺女有个好名声,接受过好教养,又读过书,能与丈夫琴瑟和鸣。
    而富商巨贾家的闺女有钱!这些钱就会被用作疏通打点官场关系。所以富商巨贾们极爱榜下捉婿,巴不得官商结合,大家一块儿又有权又发财。
    认真算起来,沈游简直是个驴打滚——三不沾啊。
    所以老夫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试图劝解周恪,甚至不惜搬出老太爷来。
    可既然周恪已经写信给了老太爷,那老夫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等沈元娘出孝之后就得着手举办亲事了”,老夫人皱了皱眉,“届时你二人成亲之后,她作为家中主母迎来送往,却是一双天足,未免太过丢人。这样,我请毛婆子前来为她裹脚。她年岁大了,三寸金莲虽说是做不到了,但是铁莲还是可以的。”
    周恪一惊,就沈游这种面上温温软软,私下离经叛道的人,他今天要是敢让沈游裹脚,明天沈游就敢让他自宫!
    “祖母,实不相瞒”,周恪佯装不好意思,“我生父极为喜爱三寸金莲”。
    老夫人一哽,心说你八岁被过继,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你到底多恨你生父啊!干什么都要跟他对着来!
    周恪心里很平静,他太知道,周府众人希望看到的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一个被过继的孩子自然要感恩周府,痛恨生父。所以他从不吝于表达出自己对于生父的反感。
    这倒不是装的,毕竟周恪是真恨他生父。
    老夫人被堵的无话可说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待老太爷回信一到,我先看看老太爷的想法如何。”
    周恪笑了笑,“劳烦祖母为我保密了,便是亲事不成也不要害了小娘子的名声。”
    老夫人心里一软,女子活着便已是艰难至极,男子能够多多体恤自然是好的。
    “行了,我知道了,必不会误了沈元娘的名声的”。
    周恪笑着谢了老夫人,又与她扯了一通家常,这才告辞离开了“寿康居”。
    这边的周恪在和老祖宗商议婚事,那边的沈游也没闲着。
    今日是正月初八,据又琴说,初八又叫“顺星”节,宜放生。
    这是周家一众小娘子们难得的放风时间,故而大家给老夫人请完安就统统坐着马车出了府去了元慈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