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到底是该说她心大呢还是自己锱铢必较呢?
  心里想是这样想,却也明白她的性子,从来与人为善不说,便是真的被人冲撞了也是事后便忘。
  他无奈地笑,揉了揉她柔顺的长发。
  这样的傻姑娘,自该由自己好生护着宠着,他哪里舍得叫她受了一点委屈?
  他身着了一件深浓墨色的衣袍,如同一幅写意的泼墨山水画,又如同冬夜雪地里的点点泥土。
  顾温凉笑得温软,只是眼下的憔悴之意不减,沈徹温热的手掌覆上她澄澈的眼眸,感受她的睫毛在手心里上下颤动,低低一笑,声音醇厚如藏了数十年的老酒。
  顾温凉心头一颤。
  “你母亲的事,心里如何打算的?”她眼前一片黑暗,却难得的无比安心。
  被问到心底的事,顾温凉抿了抿嘴道:“我也不知晓该如何,他往日里待我不错的。”
  可这事若是得他亲口承认了……
  顾温凉默了默,才低了声音开口:“若是真的,我以后,恐怕都不会再亲近他了。”
  她这话里多有颤意,被蒙了眼,自然瞧不见沈徹眼里浓重的疼惜之意。
  她心底还抱了万一的希望,若这信内心不属实或是藏着别的误会,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若是真的,顾奕怀于她而言,便再也不是那个顶天立地的父亲了。
  她的这条命和养尊处优的生活,都是母亲用生命搏来的。
  沈徹觉出手心里的温润湿意,眉心揪成了一团,揽了她的肩头,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心疼:“哭什么?”
  “再过两月,禹王府便是你的家,本王是你的依靠,若是你不想,咱们就再也不去将军府找晦气了。”
  沈徹心底也颇觉膈应,瞧着顾奕怀那厮每每在朝中朝外言辞义正拒不续弦的模样,还真以为他是个真爷们。
  没想到里头的心也忒黑。
  简直叫人倒尽胃口!
  顾温凉被他说得又羞又好笑,才一开口,眼泪便滑至唇边,咸苦的味儿叫人心底也泛出苦楚来。
  “今日本要去福缘寺求个静心的,又被你给截住了。”
  沈徹拿下了手掌,掏出一条素净的帕子一一将她脸上的泪痕逝去,动作笨拙又轻柔,神情认真而肃然。
  顾温凉瞧着,心底泛起淡淡的涟漪。
  她第一次觉得,就这样沉醉在江南的烟雨之中,也是一件妙不可言的事。
  事实上,她也将这话说了出来。
  软糯的声音带着点点鼻音,和在风里,显得有些虚幻。
  但沈徹却真真听到了。
  他心头一颤,望进顾温凉清润的眼眸里。
  “只要你欢喜,去哪都可以。”沈徹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圈,为她的话动容,眸子里沉沉的痴迷之色浓到化不开。
  这样就很好了,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全心全意信赖自己。
  他也等得起。
  子悦在顾温凉的膝头翻了个身,懒懒地朝着沈徹哼唧一声,爬去了她的肩头稳稳盘踞。
  沈徹霎时黑了脸,但见她眉眼弯弯,便也暗暗地忍了。
  媳妇儿还未真正到手,留着这两只只知吃喝还不识好歹的东西还算是有些用。
  顾温凉抬眸偷望他,开口问道:“你准备何日回京都?”
  “为何突然问这个?”
  沈徹不动声色地接话,内地里却暗暗警惕了起来。他可才来江南不过几日,在顾温凉没回去之前,都不打算动身。
  江南多才杰,她又长得貌美,免得哪些不长眼的瞧见了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他远在京都得了消息只怕会怄出一口老血来。
  不回!坚决不回!
  顾温凉不知自己一句话叫他想了那么多,只是很认真地告诫他:“京都正是多事之时,你这时回去沈唯也能轻松些。”
  沈徹听了默默不语,心底酸得直冒泡泡,自己千里迢迢跑过来巴巴地陪着她不说,倒是关心起沈唯来了。
  顾温凉瞧他一脸不虞的表情便知道自己又惹着他了,她哽了哽,还是解释道:“我是怕江王殿下又……”
  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沈徹冷哼一声,拉着她素白的小手出了石亭,他步履沉稳,背影如松柏,周身又是一股子压人的气势。
  顾温凉一手轻轻提着下坠的裙边,一面还要跟上他的步伐,不免轻轻皱了眉。
  “瞧瞧,可还欢喜?”
  顾温凉素色的裙摆一漾,划出一个浅淡的弧度。
  沈徹带她进了园子里的一个小楼阁,而她的面前正摆着一副古画。
  “这……是?”
  她疑惑地望了沈徹一眼,才走进了那副画。
  画上只有一女子,长发及腰,眉目寒冰,手中执着一柄染着血的剑,隔着一层画都能感受到那剑尖冒着的寒光。
  画纸边缘四角处有些泛了黄,瞧上去有了些年头,顾温凉只瞧了一眼,便愕然出声。
  “这是敏雪长公主?!”
  实则心底已确认了,她围着那副画转了又转,笑得露出两个温软的小梨涡。
  “这画不是在圣上手中吗?你怎么会有?”
  “史书上记载长公主巾帼之资,今日一瞧,倒果真是这样。”
  她难得这样欢喜,自顾自地道,也不给沈徹答话的机会。
  沈徹倚在门槛口,含笑望着她,眉心完全舒展了开来。
  便是因为偷偷拿了这画,被父皇满大殿追着骂了许久也值。
  顾温凉细细观赏许久,才抱着画卷走到他跟前。
  她生得袅娜,身姿修长,可在沈徹跟前就显得格外的小鸟依人。
  “总算见了长公主的风姿,这画你拿回去吧。”顾温凉可是清楚地记得,圣上几年前在宫宴上拿出来一次,言辞之间格外颇为欢喜。
  莫不是沈徹从哪里听得她一直在找寻这画,便从圣上那拿了过来吧?
  一想起这样的可能,顾温凉的心肝都要颤抖一下。
  沈徹挑眉,视线从古旧的画卷上落到她雪白的脖颈上,又移过她若凝脂的耳珠,再开口时已带了难耐的沙哑:“拿着便是。”
  骂都被骂了,还要还回去不成?
  顾温凉不解,清润的眸子触及他暗不见底的凤眸,如同被蛊惑了一般。
  “阿徹。”
  她低低地唤他,声音又娇又糯,杏眸含水,精致的面庞上还透着一股子懵懂。
  沈徹听了简直疯魔!原就在她身上没有任何抵抗力,她低低哑哑一句阿徹,便能要了他的命。
  他喉结滚动几圈,实在耐不过心中念想,对着那粉嫩的樱唇深深吻下去。
  顾温凉睁大了眼睛,唇上的温软带着噬人的灼热温度印下,她只能瞧见他如打翻了砚池的眼底,和上下滚动的喉结。
  缓缓闭了眼睛,沈徹的身子陡然僵了,这样柔顺任君采撷的模样,若是还能忍得住,便奇了。
  沈徹全无章法地在唇上辗转噬咬,时不时磕得顾温凉生疼,小半边的身子已酥了。
  “唔……”她终是找回了些许神智,小手推在沈徹的胸膛上,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他火热的温度,推据的话被尽数封于唇齿间。
  沈徹红了眼,将不断乱哼的顾温凉死死摁如怀中,恨不得能将她融入骨血里才好。
  “温凉,本王忍不了了。”他低低地覆在她的耳边,声音带喘,却仍是停了下来。
  顾温凉唇上火辣辣地疼,眸中水雾弥漫惹人疼得紧,沈徹也不好受,身子里的火烧得正旺却不得不生生停下来,恨不能现在来一场大雨才好。
  “你……”
  顾温凉脸上如火烧一般,她羞恼地跺了跺脚,将画塞到沈徹的怀里,就跑了出去。
  沈徹见状,心头一紧,以为她真的恼了,几步将她揽入自己身侧,哑着声音问:“可是磕得疼了?”
  话才一说出来他就后了悔。
  方才不得章法,几次磕到了她的嘴唇,疼得她眼泪水直打转,可他停不下来。
  这样一问,可不就将自己的老底掀了出去?
  顾温凉没瞧见他微妙的神色,只伸手抚了抚已变得红肿的唇,第一次在他面前着了恼,再不复往日清浅的模样。
  “沈徹,你这个……登徒子!”
  是夜,黑幕笼罩大地之时,威名赫赫的禹王爷坐在桌案之前抚着薄唇回味,眸光幽暗泛着粼粼的光亮。
  恼羞成怒的温凉,依旧好看得要命。
  而这边顾温凉才下了马车,便将面纱系在了面上,不然真不知将如何见人。
  晚间,她见着天上久违的星子,想起白日里他孩子气的话语,不免浅笑出声。
  她知晓他的用意,也真因为他的陪伴而心绪宁静不少。
  左不过便是狠狠掀了那块蒙蔽了她两世的黑幕,替枉死的母亲讨个公道罢了,没甚么好怕的。
  前世那样的局面她也经历了,如今还留着这表面上的太平做什么呢?
  倒让死者不得安息。
  顾温凉突然想到那个外室,如今可还活着?顾奕怀可处置了她?
  夜渐渐深了,顾温凉叫青桃提了灯去了老太太房里。
  有些事情,她在回京都之前,一定要弄个清清楚楚。
  今夜的夜晚格外美,星子闪烁,顾温凉手里也提着一盏橘色的灯笼,衬得她面目越见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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