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真是——”萧侯爷狼狈又有些生气,“说的都是些什么,什么抬轿不抬轿的,岳父又不缺儿子,大舅兄和二舅兄都争气有前程,并不非得收这一个义子。”
    “那侯爷就必定缺这一个女婿了?”萧夫人反问,“侯爷不是一直觉得大丫头好吗?比公主也不差什么,由着她要什么人就找什么人,既然如此,想找个好女婿也容易得很,用不着把主意打到我娘家身上。”
    萧侯爷欲言又止,这一刻他神情变得奇怪,不再是生气,而是有些凝重,他张开嘴,似乎想和萧夫人说些什么,但见到对面萧夫人那副理智被怒意完全淹没的勃然之态,他终于还是掉头走了。
    ……
    萧侯爷与萧夫人的磋商失败,但这件事的风声传了出去。
    萧珊知道了,却也不怎么乐意:“三十好几了?那么老!”
    “男人有什么老不老。”阮姨娘对这个人选倒更为满意,“有本事就是最好的,他要是真封了侯,你过门就是侯夫人,这才配你的身份,可见侯爷这回是用心了。”
    “再说,”阮姨娘又语重心长地道,“珊儿,你的年纪着实也不小了,只怪侯爷和夫人常年斗法,把你耽搁到了现在,唉。”
    萧珊不爱听这个话,但她心里知道阮姨娘说得不错,发了会呆,初步接受了,只是脱不了少女心态,又嘀咕:“不知他什么模样,要是又老又丑,那、那我以后怎么过日子。”
    这件事阮姨娘也关切——她主要想尽可能多地获知一下林定的信息,于是又去求了萧侯爷打听。
    有张家的关系在,这一点不难,对于这个将要多出来的新成员,张家本身也很关切,正也在到处打听传说。
    于是阮姨娘和萧珊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林定不但会打仗,相貌竟也出奇的俊美,能扮女装计诱叛王的那种。
    因与战报有关,这个讯息还出现在了公开的奏本当中,绝对可靠无欺。
    萧珊羞答答的,阮姨娘又跟她灌输:“年纪大点也好,会疼人……”
    终于她一点意见也没有了。
    只是人一时还回不来,大军开拔没那么容易,虽然圣旨已经允准,少说还得一两个月,再加上遥远的路程,到过年能回来就算顺利的了。
    ……
    这些热闹的算计谋划,许融大概知道,但没有太关注。
    她没工夫。
    八月的最后一天,八月三十一日,桂榜出来了。
    第一名,萧信,二十岁,宛平县学廪生。
    末尾的意思是学童中秀才以后就要进入县学学习,萧信实际上没去过几天,他有苏先生一对一的开小灶,怎么也比去县学里跟几十号的同窗挤在一起强多了,去得少的不只他一人,还有人索性在外面游学的,只要节礼送厚一点,县学的教谕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挤在人群里看着榜文,许融脑子里机械地分析着,她觉得自己挺有条理,但其实更多的是一片空茫,直到坐上车回府,她都有点发茫,喝多了酒似的,找不着什么真实感。
    “咚咚咚!”
    “捷报,贵府少爷萧讳信高中直隶丁戊科乡试第一名解元!”
    “砰砰砰!”
    马车到长兴侯府门前时被迫停下,因为报喜的人们把大门连同角门全部堵上了,从装束及装备上看,来的不只一拨人,起码三四拨,就在马车等候的这一会儿工夫,从后方还又赶来了一拨。
    这一拨人来得晚了些,眼神却好——或者本来就是跟着马车后面一路来的,发现一直走的是同道后,就知道找到正主了,围着马车七嘴八舌洪亮地报起喜来。
    这可好,许融和萧信不但进不了府,连马车都下不去了。
    还是在台阶上指挥着小厮发喜钱的大管家发现了外围的状况,忙忙赶过来训斥:“快让开,让开,二公子回来了,让二公子进府!”
    “要喜钱去那里领,别挡二公子的路!”
    一番折腾后,终于把这拨人引开了,马车才能往角门里去,大管家不放心,亲自在前面领着路,直到马车停下,萧信扶着许融从马车上下来,大管家才满脸是笑:“二公子辛苦了,二公子快回去歇着吧,外面这些小事不用二公子费心。”
    又还陪着走了一小截:“二公子身边没什么得力的使唤人手吧?我家里有个小儿子,没多大本事,好在老实听话,二公子若不嫌弃,等二公子闲了,我叫他去给二公子磕头……”
    如此透过了话,方忙忙地回身去继续处理外面那一摊子事了。
    许融和萧信两人又走了一截路,仍听得到外面锣鼓的喧闹声。
    吵得她脑仁疼。
    可是,也终于将萧信中了解元这件事实实在在地嵌入了她的认知里。
    “二公子,你——”她想笑,想说话,又觉得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这一刻的心情。
    不只是高兴那么简单,还有一些难言的感慨。
    她从前看过一句话,大多数人的努力程度,还不足以到拼天赋的地步,她现在知道了,不一定。
    天赋这种东西,如果有,一开始就会出现了,它可以被浪费,被忽视,如同萧信从前那样,如果他没有重拾书本,谁也不会知道他有中解元的潜力。
    但它恐怕不可以被后天拼出来,所谓天赋,禀赋于天,能拼出来的,是汗水,是勤奋,是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