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伦低声道:“二弟妹,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你一句,二弟那个脾气,究竟待你好吗?”
    许融才开口,有气无力:“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
    “好自然是好,”萧伦顿了一顿,接着道,“但若是不好,我从前与你说过,你遇着什么难处,都可以来找我。”
    他身上虽带着酒气,但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不可谓不君子,语声也不可谓不诚恳。
    许融将他又看了一眼,才道:“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
    常姝音也许没有告诉萧侯爷和萧夫人,但她告诉了萧伦。
    枕边人本来也很难隐瞒得过。
    所以在事隔一个多月以后,由萧伦出面来试探她了。
    她一直按兵不动,是为了降低对方的警戒心,对方这么久不动,同理。
    唯一的不同,就是萧伦怪能自作多情的。
    居然试图对她使美男计。
    酒后,暗夜,四下无人,又是他才晋升的时候,权势自动为男人加持魅力。
    许融懒洋洋道:“世子,请你近前来,我确实有一句话想与你说。”
    萧伦见她眉尖微蹙,一张脸笼在夜色与微弱灯光里,初夏衣衫单薄,她更显纤弱,眼眸似与这夜混为一体,瞳仁又透出亮来,亮出一点哀怨,这哀怨召唤着他,他情不自禁上前了两步,道:“什么——”
    啪!
    一声清脆声响划破静夜。
    白芙张大了嘴巴。
    手里的灯笼终于还是跌落,她手忙脚乱地忙去捡起,好在动作快,里面固定的灯烛还没来得及将皮纸烧穿。
    许融甩了甩手。
    头一回干,业务不熟练,不知是她没使对力道还是萧伦脸皮太厚,她感觉掌心发麻。
    不知道萧伦脸颊的感觉怎么样。
    萧伦:“……”
    他终于从呆若木鸡的状态回过神来,捂着脸厉声道:“你——”
    许融懒懒打断了他:“世子,你叫呀,尽管叫破了喉咙,让别人都来看看,你是怎么调戏弟媳妇的。”
    萧伦:“……”
    他下面的话噎了回去。
    许融道:“世子不叫吗?那我就说我的话了,我不喜欢总听见别人说二公子的脾气怎样,世子尊重一下我,以后不要再说了,好吗?”
    萧伦狼狈冷笑:“你居然还真的对他,你——”
    “其实没有,我是为了气世子。”许融偏头,“世子是不是希望我这么说?一桌菜呢,怪不得世子喝成这样。”
    萧伦只有两三分酒意,正因为没醉,清楚听出她的讥讽,此时再去看她,眼底那一点哪里是哀怨,分明是刃尖的那一点寒芒,冻得他心尖像结了薄冰,冰面又快速被挑开迸裂,激出一丝奇异的热意来——那也许是怒,也许是别的什么。
    许融客气问他:“世子还有事吗?”
    打完人,她郁结的气也消了。
    他不找茬,她不打算再给他一巴掌,动手不是她的强项,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最终方法。
    萧伦放下了手,不说话,却也没有让开。
    许融不耐又起,但往他身后望了一眼,忽又平静下来,唇角勾起一点笑。
    道路尽头,有一盏灯笼晕晕地过来。
    这条道通往北院与后罩房,后罩房有下人居住,但不知为何,她心有笃定,就是知道来的人是谁。
    萧伦若有所觉,顺着她的目光往后望了一眼。
    而后他皱了眉,迟疑片刻,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快步走了。
    许融低声安抚了句白芙,领上她向着来路的灯笼迎过去。
    渐渐近了,灯笼照出的果然是萧信那张冷俊的脸。
    许融噙了笑:“二公子来接我?”
    “这条道黑,你总没回来。”萧信淡淡道,“我出来看一看。”
    其实没多久,许融估过,也就半小时。
    她不揭穿,与他并肩往回走。萧信倒过来问她:“你才是不是停在那里没动?做什么?”
    他看见的是静止的灯笼。
    “没什么,打了只蚊子。”
    许融一语带过,萧信现在已经算是准考生了,家中旁人提起的频率都越来越高,她不打算叫他分神。
    “路上的蚊子,哪里打得完,你走就是了。”萧信训她。
    许融笑道:“二公子说的是。”
    ……
    **
    时间越走越快,五月一晃就过去了,时令迫不及待地迈进了六月。
    萧信赴考。
    第52章 县试
    县试的准备工作比许融以为的要复杂。
    首先要备好履历, 这履历相当于准考证但又比准考证需要的资料详尽得多,不但要本人的姓名年岁籍贯等,还要从父母往上追溯到三代, 将这三代的来历都开列明白。
    然后是互结,考生五人互写保单,考试当中有一个作弊, 其余四人连坐,成绩一概作废, 非常封建主义特色的政策。
    再来还有一个具结, 需要本县县学内的优等生即廪生出具保书, 保考生非冒名顶替且身家清白——这个身家又要往上追溯,不但考生本人无犯罪记录, 父母乃至祖父母也不能从事娼优皂吏等贱业。
    三道手续过完, 方才是一个取得了入场考试资格的合格的考生。
    因为手续极端繁琐,也就瞒不了人,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忽然转了性闷头读书的二公子又忽然地要去应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