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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没有的。”阿择不自在地撇过脸, 知道她指的是每晚逃出老宅的事,他否认, 不想给彼此带来负担,
  他越这样招平安就越难过,比起他一味地迁就自己, 她更希望他能有自己的脾气和愿求。说到底,他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始终卑微。
  “你答应过我的,以后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为了对方的快乐而去隐忍,我不想要你这样,阿择......”
  她心底是又气又疼,甩开他径直跑进书房。隔间里是历代招家长辈的法器, 每一个摆放的方位都对应五根墙柱底下的七星钱。
  只要打乱它们的位置,再挖出七星钱,阿择就再也不会被牵制。
  阿择进不去书房, 只能在门口焦急地等待, 招平安失魂落魄地走出来时,他迫切地迎上前, 她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去到客厅外西南方角的墙柱。
  招平安挺正地站好,头微微后仰,望着上方撑着屋顶的梁柱,陷入回忆中。
  老宅曾经是她和姑姑唯一安心的所在,后来又困住她孤独地过了十年,是堡垒,也是围墙,如今不要便不要罢。
  阿择才发现她手中抓着一把小尖锹,她蹲下去挖墙根的土,专注固执地维续这一个动作。带出来的沙土多数扑在淡蓝色的布拖鞋上,没住了圆润干净的脚趾。
  怕她分心伤到自己,他不敢上前,“平安,生气了吗?”
  招平安不听,咬牙掌心握紧木头把子,想快点将七星钱挖出来。
  “哐!”
  尖锹碰到石头,脆薄的铁片断了半个头,弹起来狠狠地打在招平安的脸上,瞬间肿起一块。
  阿择再也看不下去,用鬼术抢过尖锹扔在一旁,抬起她下巴,因为忍着泪赤红的眼睛让他胸口闷痛。
  “疼吗?”他呼呼伤口,无以言表的疼惜。
  被飓风惊起的波浪狠狠地拍打过自以为的平淡美好,因为忍抑着的崩溃情绪,使招平安的脸麻木起来,感觉不到疼。
  可她疼的地方在心里,是为了他疼!
  招平安抽泣着下巴颤动,泪珠子不断,“滴答滴答”颗颗烫进阿择的魂体里。
  他心疼地替她抹泪,“平安,给你出气好不好?别哭了。”
  不好!她摇头,胸口急遽起伏,唇瓣也抖起来。她突地深深咽进去呜噎声,抢过断了一半的锹,继续挖。
  阿择按住招平安的肩膀,拖到怀里,想让她看着自己,“你说话啊,想做什么?我帮你好吗?”
  她松开撰起的拳,不再咬唇忍着,而是蓦然放声大哭。
  掌心抓着的是沾满灰尘的铜钱,阿择突然明白她今晚的异样,是为着自己。
  他抱紧平安,不顾不停落在自己胸膛的拳头,狠狠地将她纳入怀中。
  他就像个孬种,只能将那些藏起来,在漫无边际的夜里压垮自己,而不敢再奢望多一些些。
  平安她......将老宅的阵局破了,他们之间没有退路了,而他却忘了自己早已将自己的退路斩断。
  她哭得那样伤心,反复地问:“还疼吗?还疼吗?疼不疼......疼吗?阿择......”
  阿择吻她,带走珠泪,“不疼了......不疼!不疼了......”
  招平安嚎啕的哭声又变成啜泣,如果不是昨天的一席话,她至今还不知道阿择忍着什么样的痛苦,即便现在知道了,她也不敢细数那些痛苦有多长。
  夜无声寂寥,淡漠的月色下,是密不可分融成一道的影子。
  他们互相拥着,招平安慢慢平静下来,背部时不时抽搐一下。因为鼻腔酸涩而张口吸气,痛哭过后的呼吸声尤其粗重。
  阿择一直抚摸着她的背,所有的感动化作烫水在他胸间滚过来滚过去。奇迹般地,魂体里连细致末梢都暖和起来。
  她的呼吸湿黏沉重地撞在他心口的位置,好像心跳动的频率,他真的有了活人的感觉。
  时隔许久,阿择再一次能在老宅过夜的今晚,象征距离的那道墙,缩短至薄薄衣料的微毫。
  他躺在有着好闻香味的女孩子的被窝,身上趴着无尾熊似的,贴着他脖子不肯下来的招平安。她一会抬头观察他的神情,一会放心地将手搁在他的掌心,挠着玩。
  她很乖,没有乱动,却助长了某一处无法阻挡的趋势。
  “平安,我在这守着,不会让鬼进来,下来睡觉好吗?”
  招平安顶着滑稽的半张肿脸,指头戳他胸膛,耍赖道:“不要!这样舒服。”
  秋天已不是微风不燥的秋天,而是携着浮于空气中的冷露串门走巷。幸好天还不算太冷,她依然能和阿择亲近。
  可他不行啊!阿择微微侧着身子,想利用惯性让她滑下来,在自己怀里总比这样贴着,不那么让他浮想联翩。
  他这样不打招呼,招平安惊怕地揽紧最近的脖子。氵需 软的唇擦过鼻尖,柔软的胸脯停在略略滚动的喉结上。
  她对此时的体.位不觉什么,气得蹬脚,“你要做什么?”
  想做什么?
  阿择的手在未被察觉下解开睡衣的一粒扣子,一片白皙毫无遮掩地印入瞳孔。
  他不回复,招平安要起身看他怎么了,胸口轻轻地滑过什么,她心尖骤.紧,人抖了一下,软在始作俑者的怀里。
  阿择翻身伏着,眼神陷入她雾气弥漫的眉眼中。他的身影完整地印在其中,还是那张轮廓柔和的脸,惊喜参杂。
  他的手臂压住她的手,招平安没有借助外力的地方,去忍受陌生的感官异样。她僵紧的手指只能用力内扣着,就势抵抗窜过身体各处的电流。
  冷,很冷,她恍然置身在凛寒的冬季,瑟瑟发抖。转瞬间,忽又觉得很热,比炎夏多了些燥,期盼能来一场雨,带走不耐。
  阿择已经不满足于以前的隐忍,口勿蜿蜒而下,大掌就要顺势而潜,突兀响起的怪笑让他一怔,顿住。
  不舍地抽手,扯过被子将自己和平安一同盖住。他指尖一弹,扒在玻璃上的鬼影惨叫一声离开了,也及时扑灭干柴.烈火燃烧的窒.息暧.昧。
  阿择紧紧抱住怀里的人,许久后才低头,唇.触了触红肿渐褪的脸,“很晚了,睡觉吧。”
  躁.动平复下来后,才记起深秋里的魂体会更冰冷。他伸臂掀开自己的被子,全都裹着她再抱住。
  招平安扬起头,黑漆漆的眼眸盯着他,有不明的东西闪耀着。她挪出些距离,手脚并用一踢被子,被子展开后趁势滚进,虽冷尤让人安心的怀抱。
  鼻间蹭着他锁.骨的位置,手臂攀到颈处,她瓮声低喃:“阿择,我暖不暖......”
  “暖。”
  “想要吗?以后都这样暖你好吗?”
  他吁叹:“不怕冷吗?”
  “不怕......”她牵起他摆放两侧的手,重新扣在自己腰间,欲语还羞说着大胆的话,“都给你......整个人都是你的,这点冷不算什么。”
  空气中的女儿香,让他错以为置身于缠绕不断的梦中,他闭上眼睛又张开,确认是美梦成真的现实。
  压下又重燃的情谷欠,他伸舌舔她唇瓣,沙哑的声音暧昧抚过相融的气息,“嗯,记着了,都是我的......”
  招平安想看又不敢看那双过于热切的眼睛,只好捧着他脸颊,额贴额,垂着眼睫目光放在他抿直的唇上。
  “阿择,你已经记起以前的事了吧。”
  是陈述句,他当初跟着进老宅时,话都还说不齐,后来会认字,还知道城市里她不知道的东西。
  “嗯。”阿择答得坦然,没有了上次被她窥探到的恐慌。
  “阿择,你的全名是什么?”
  “时天择。”
  “哇,真好听,和招平安很配呢......”
  招平安一时惊奇,眨了几下眼睛,扫过阿择的眼睫,他微抬下巴,愉悦地亲她翕动的唇。
  “阿择。”招平安指腹缓缓划过阿择浓黑而长的眉,亲上高挺的鼻梁,“你想不想也拥有这样的体温?”
  月光照进窗户的影子逐渐倾斜,阿择的睫毛映出两道弧形阴影。阴影颤动,他说:“你有话要对我说?”
  招平安枕在他肩窝,斟酌着该怎么讲出来,越纠结胸口却越是堵着一口气。她咬住下唇,感觉到痛意后方开口:“你一直以来就跟别的鬼魂不同,我道行浅不明就里,覃爷爷却是知道,他说你是生魂,也有......还阳的可能。”
  “生魂?是不是......不一定能成功还阳。”阿择了解她,如果这是件极好的事,她不会用这种小心翼翼的语气说出来。
  “是......”
  成功与否都只是作为鬼而已,和现在的处境一样,那她顾虑的可能是别的东西。阿择很聪明,他猜到了,“即使成功了还有后遗症吗?”
  招平安埋首更深,长睫折在他皮肤上。她缓了语速,“还魂后或许会失去作为生魂的记忆......”
  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明显感觉到下面紧绷的力度。适才还淡然自若的阿择,长久沉默着。
  时间的流逝,好比将他们都放在烧干的蒸笼里,炙烤。招平安的呼吸越来越轻,到刻意地屏息,等待。
  “现在这样不好吗?”他犹豫了,尝过太多艰辛,好不容易得偿所愿,一点点的意外他都无法接受,“我会忘记你的。”
  招平安的心丝丝抽疼,对她来说四季更替是素常,除去植物繁荣枯败的轮回,还有天气预料不及的变化。阿择却永远都是冰冷冷的,不闻人间五味,不识人间烟火,只能透过她的眼睛去看世界。
  她的阿择也应该是明亮鲜妍的,而不是只能围绕着她,以低位者的姿态去讨好这段感情。
  招平安也想陪着他一起去体味夏伏冬久,去仰望朝阳,去迎接雨露。雨水打湿他们的衣裳,阳光下也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影子。
  “阿择,我爱你,无关是人是鬼。曾经这些距离也是你却步的原因,如今有机会,我们为什么不去试一试?”
  阿择萦着幽光的眼眸徐徐合上,手臂越收越紧,要把盈细的腰肢掐断般。
  “平安,我怕......”他缓缓吐气。
  “别怕!阿择,我一定会去找你,跟你说我有多爱你,即使你不认识我了,我也会死皮赖脸地跟你表白,说我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如果......如果可以成真,这一次换我来先爱你好吗?”
  泪才淌过眼角,招平安迅速抹掉。只要他说不,她仍旧会顺应他的意见。
  阿择突然想到那张照片,想到子母泉,想到在山上碰到的新婚夫妇。
  成为人后,属于他的凳子就不会被拿走。
  他也可以和平安一同出现在照片上,而不再需要剪开或焚烧。
  他可以在冬天抱着她,他们可以去祈福喝泉水,也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活着,原来可以这么美好......
  “那就试一试吧。平安,你也答应一定要来找我。”
  “嗯!我一定会去。”
  第73章 对他好一点
  周一的历史成绩发下来后, 招平安得了年级第三的排名,妥妥的三班第一。李晋以一种恨铁已成钢,铁树终开花的心态, 带领全班表扬这迷途知返的榜样行为。
  招平安尴尬地举手拍掌, 谦虚地笑着环视过同学们欣赏的目光。
  人常说打蛇顺棍上,她趁着李晋和颜悦色时说了请假的事。李晋标准的十颗牙微笑刹那减半, 阴森森地扯起一边嘴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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