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祥深知太后视晋王妻妾皆如棋子,但相比起来,晋王妃这枚棋子更有利用之处,他原本还甚感念十一娘当年救命之恩,举手之劳当然不妨报答,哪里会容任氏如愿,再者说,晋王已经有了嫡长子,恰好能被太后利用,任氏有无子嗣根本无关大局,更不提前溪这个区区婢女,任氏等人的密报皆由高玉祥阅检,择其重要上报太后,争风吃醋的事算作重要么?高总管简直嗤之以鼻。
    任氏迟迟没有盼来太后撑腰,也只以为太后仍为她暗杀惠风牵连茂林一事耿耿于怀,识趣的没有再提,心中却很是忧愁。
    然而终于盼来了太后下达终极任务!
    从阿禄手中接过密信,以及两盒具有神奇作用的口脂,任氏一面兴奋雀跃,一面又忧心忡忡,然而她这时连前溪都不能商议了,只好将复杂的心情绝顶的机密告知乳母。
    太后下令毒杀晋王殿下?
    乳母虽说对这个早晚都要下达的任务心有准备,可人便是这样,在某个安逸平静的环境生活得久了,不由自主便心生期待,盼望着这样的宁静能够长久延续下去,突然面临变故,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忧惧与怅惘。
    在太原的八年,任氏这位乳母不知不觉习惯了晋王府里养尊处优的日子,晋王妃是个宽容的主母,除了最基本的防杜,对姬妾并不算苛薄,就更不说从来不曾为难仆妪,当然,这个前提是仆妪不要居心叵测不提别个,单说柳孺人,因着无嗣彻底歇了转正的念头,对王妃再无威胁,纵然脾性骄纵倔强些,王妃也没再对她斩尽杀绝,这两年晋王殿下渐渐冷落了柳孺人,王妃并没有落井下石,与从前一般对待,看上去两人反而更加亲厚了。再说那元氏,可怜见的,怎么折腾也无法承宠,甚至对王妃从不服软,王妃也像没元氏这个人般,依然容她养尊处优自由自在。
    至于一贯乐于奉承的秦氏、齐氏,包括那个宫人灵药,无宠归无宠,不也一样锦衣玉食。
    扈氏、前溪等侍妾,除了不能生养,再怎么得宠,王妃历来便不打压,当真是以和睦为贵。
    任氏乳母深感遗憾的竟是
    可惜男主人是晋王,可惜晋王为太后不容,可惜自家娘子不得不争取毒杀晋王的任务,否则这样平平静静到老,也算喜乐,乳母甚至深深的怀疑,当娘子得逞,为任氏一门争得荣华富贵,膝下无子可以依傍,将来是否还能过得这般安逸,小郎君已经娶亲了,新妇还不知是个什么性情。
    可乳母当然明白,她的主人任姬没有选择,她也同样没有选择,她们有一万个胆子,都不敢违背太后之令。
    乳母的心情也很复杂,一面为任姬以及自己的将来忧虑,一面不舍长久以来的平静就要终结:前溪虽得宠幸,毕竟未有子嗣,要是晋王此时媵人拿什么与王妃母子相争?!
    太后哪里会为我处境考虑?任氏长叹,她歪在软榻上,远远的铜镜映出她模糊的容颜,其实她不需细看,她知道自己青春虽大、风情仍存,可又有什么用呢?在晋王贺烨眼里,她从来就是可有可无,八年过去,再美丽的容颜也已经看厌了,就连柳婷而都已色衰爱弛,扈氏眼看也风光不再,胜出的人唯有晋王妃,因为晋王妃有儿子,甚至还是晋王唯一的子嗣。
    我拿什么跟柳妃争?我也唯有这最后一个机会了。任氏坐起身来,戚容一扫而尽,慢垂的眼睑下,厉色与锋锐一掠而过:燕国公已然夺回榆关,荡平营州指日可待,太原繁荣昌盛不在长安之下,就连幽燕,也因推行新政有望胜于往昔,所以秦氏没有必要还活着,柳妃也没有必要再治政晋朔,至于晋王烨,更是死期已至!杀晋王,误导柳妃处死秦氏,太后为审明此案,必定会召我等回京,而岭南内乱已然平定,突厥王部威风扫地,太后接下来要做什么呢?便是斩除蜀王,废天子,再立一幼帝继续把控朝政。
    说着说着,女人冷笑渐深:没有人比贺信更加合适,可柳妃固然为贺信生母,并兼才智不凡,可她成了太后,韦太后便只能是太皇太后,与天子中间隔着一个精明强干之太后,太皇太后又怎能放心?
    任氏挑起眉梢:是以,正因柳妃才干,太后必不容她,柳妃杀秦氏,罪燕国公,燕国公虽与秦氏这孙女有隙,又怎能忍气吞声?太后必然会借燕国公这把刀,除柳妃,可贺信年幼,不能没有母亲教养,还有谁比我更加合适?!
    乳母因任姬的话震惊不已,她奶大的小娘子,难道,难道难道真能成为大周太后?
    第1078章 因悲苦而狠绝?
    好一阵,乳母才将目光关注那两盒口脂:这是?
    是毒。轻轻吐出这两字,任氏又再柔弱无骨般斜倚软榻,她拣起一盒口脂,放在雪白的掌心,两枚克意留得妖艳的指甲,刮过雕漆的盒盖:据说,此毒名为风流毙,抹于口/唇,沾之则死,此乃太后所赐,毒效勿庸置疑。
    乳母惊道:这岂不是让媵人舍生投毒?固然能使晋王暴毙,媵人怎能自保?
    投毒分为两步,故口脂方有两盒,单染一盒之毒,并不致命,当两种剧毒皆入体内,才致立毙,吐血暴死。任氏小心翼翼启开盒盖,看那与普通口脂别无差异的物什,似乎也甚犹豫:世上果有如此奇异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