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放王郎将回云州,但你们可以代表王郎将,把王知礼绳之于法,相信你们应当明白,王郎将兵援广阳并不仅仅是因为私交利益,亦是因为不屑潘逆出卖家国投靠蛮夷,摒却权位之夺利欲之争,王郎将确有华夏男儿铮铮风骨,那便是不容异族侵我国土、奴役华夏子民,眼下突厥五部已然兵犯安北境域,难道你们就甘愿执迷于权位私欲,放弃镇守北疆抵御蛮族?主将未能成就之功业,唯尔等可替其成就,如此方为大义,而不限愚忠。
    这一番话,到底还是打消了几分亲兵们心头的戾气,徐老大垂头思量,良久方才抬起眼睑,虽看向晋王妃时依然没有敬服,宁死不屈的情绪终究还是缓和了,听他一字一顿问道:若我等听令于晋王妃,晋王妃可敢称誓,无论何时何境,都不能再戕害郎将!
    我向你们称誓。晋王妃毫不犹豫竖起手掌:无论何时何境,必不会戕害王横始,若有违誓,天地不容、五雷轰顶。
    徐老大方才将长刀掷下,一言不发领头军礼参拜。
    王横始这一场昏厥足足三日未醒,凌虚一再保证当日他吐出心口郁血反而有利康复,碧奴奉十一娘之令来探望过几回,禀知所见:虽一时尚未醒转,气色却一日胜过一日。十一娘这才放心。
    直到第四日清晨,王横始才醒来,昏昏然不知置身何处,但觉口中干渴,四肢乏力,察觉有人将他扶起,将参汤喂入口中,他又闭目一阵,那浑沌的神思才真正清明,侧目一看床边,惊见守护之人赫然是晋王贺烨。
    我朝起晨练,顺道来探望。贺烨不咸不淡解释一句。
    我那些亲卫怎么不见?王横始这时已然察觉暖阁里异常安静,一时忧急。
    他们已被王妃说服,答应效命,故而已经去了别处安置,而王郎将你,已经成为已死之人。
    王横始怔了一怔,不由冷笑:说服?怕是用我生死做为要胁,才让他们不得不屈服吧。
    果然不枉诸位对横始你忠心耿耿。贺烨微微一笑:横始理当心知肚明,王妃之所以散布你之死讯,实乃保你安全,免于被太后斩草除根。
    殿下这是为王妃说好话来了?王横始持续冷笑:王妃既是太后走狗,何必留我性命?一刀杀了,反而彼此痛快。
    却忽然像想到了什么,眼睛里恍过一道清明:晋王妃还想利用我,收买云州军心?
    云州王一旦灰飞烟灭,你这已死之人能有多少利用之处呢?贺烨抬起眉眼,却并不带讥诮之情:横始,不要怨恨王妃,若你一定要怨,应当怨我,因为王妃不是主谋,我才是。
    他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王横始震惊的神色,越发云淡风清:可惜你我,注定为敌,不过横始,如果你还不忘抱负,莫如留着一条性命,看我将来能否再灭突厥,恢复万国来朝,震慑蛮夷再也不敢侵我国土。
    已经是往外几步,贺烨忽又回头,莫测高深一笑:小王与横始常山隘伏击刘洪元一战,实在酣畅淋漓,但望将来,我与你还能携手一战。
    第1040章 关于仙智
    云州城。
    虽已掌控大局,王知礼却并不轻松愉快,脸色似比天穹的阴云更要灰霾几分,他这时正在一间静室外急急踱步,不住询问仙道可止调息修练,但他根本不需得到仆从的回答,因为静室紧闭的门窗明显就是答案。
    好容易盼得门窗洞开,王知礼方才大步迈向,他甚至在石阶上绊了一下,踢得脚趾一阵钝痛,却顾不得这些了,赶命一般抢进室内,哪知却见老道仍然盘膝闭目,王知礼此时当然不会为门窗无人自开这点小把戏震诧,却不敢打扰老道修练,摁捺急切跽坐等待。
    好在老道并未让他久等,数十呼息后,缓缓张开眼睛。
    王知礼方道:仙道可曾恢复功力?鲁护等人,仍旧不愿听从于我,若干脆弃杀,其麾下士卒恐怕便会哗乱,唯有仙道出面再度震慑,方能使他等惧服。
    其实王知礼心中对这位仙道委实有些抱怨。
    原来仙智曾经信誓旦旦能够控制他人神识,王知礼也亲自领教过他那令人啧舌的道术,自然信任不疑,趁着这回,王横始不顾王进谷阻止,自作主张离云州而援广阳,王知礼顿觉机不可失,亲自上仙游岭,请仙智出山,乔装成一卫士,趁王进谷召见鲁护、郑敏等埋怨王横始又再任性胡为时,仙智施法,扰其神识,果然让王进谷中风昏厥。
    哪知王进谷非但没有一命呜乎,并在临死前留下有利王知礼的遗言,虽半身不遂,却悠悠醒转,虽不知中风偏瘫为王知礼暗算,然而竟对他谆谆叮嘱,令他立即通知王横始返回云州,说道尽力辅佐横始一类言辞。
    王知礼心惊,哪肯奉令而行?借口王进谷病重不见外人,竟把父亲软禁。
    鲁护等人生疑,又有郑敏出头质问,王知礼眼见不能遮掩,又是依赖仙智的道术,不废吹灰之力便将这些人控制软禁,虽说有那么些部将,如董大勇般为仙智道术所慑,然而鲁护等死忠却不屈不挠,拒不服从王知礼继掌军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