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会子也没那多局促了,虽不似王妃与婷而般公然坐上锦榻,却大大方方跽坐在红毡上,笑容里带着几分娇羞,又有几分期待:妾身之技,难登大雅之堂,唯愿能博殿下、王妃一乐,便觉庆幸。
    任姬不需自谦。贺烨似乎觉察到婷而的不悦,又陪笑道:我早前说了若舞得好,便该重赏,一时却想不到应该赏任姬什么,婷婷一贯机灵,莫不替本王寻思寻思?
    婷而脸上带笑,眼中却无笑意,扫了一眼任氏:妾身可与任姬一贯不熟,又怎知她心头喜好呢?贸然作主,若赏得不趁心,岂非辜负了任姬今日一番心意?妾身无能为力,殿下还是自己琢磨吧,不过,妾身猜测,只要是殿下赏赐,哪怕便是一张废纸,任姬也心花怒放。
    贺烨装作为难的模样,一眼眼冲王妃示意。
    十一娘也便接过了话头:依妾身看来,莫不问问任姬自己心愿?
    王妃说得甚是。贺烨喜笑颜开,冲任姬一挑眉梢:你想要什么,只管提。
    任玉华心中早有主意,也不装模作样的思谋,立即便道:妾身早闻殿下所居章台园修建得华丽恢宏,虽来过两回,却不曾好好玩赏,未知今夜,殿下能否恩准妾身遍赏园中景观。
    这有何难。贺烨大快:章台园中有座摘星楼,登上俯望,莫说这一园,大半王府也可收于眼底,听你这么一提,我倒也来了兴致,莫不如便陪你往楼上赏月,权当犒赏了。
    好一出干柴烈火,一拍即合!
    看着殿下略显浮夸的演技,大别于本性的一面,婷而险些没有笑场,适时转为冷笑,方才遮掩过去。
    横竖依她在这出戏本里的角色,就算不至于勃然大怒,当然也不该心平气和。
    看着这一双人离场,一直独坐远处的秦霁,虽明知贺烨是在与任氏逢场作戏,心中也大不自在,于是干脆也走了过来,唯恐天下不乱般问道:殿下这是与任姬去了何处?
    婷而扫了她一眼:是去摘星楼赏月,怎么?秦孺人也有这兴致,奈何秦孺人虽有这心愿,却无绝妙舞艺搏得殿下犒赏,只怕不能如愿了。
    这呛辣辣的口吻,显然是将秦氏迁怒。
    秦氏心头方觉好过些,宽容大度一笑而过:我自是没这荣幸。
    十一娘也无意再刺激婷而,好端端的中秋节,正该谈笑赏月,她却是不愿再留在章台园陪着这几位演戏了,便问:已是什么时辰了?
    便有江怀赶忙去看了漏壶,回来禀报道:已过亥正了。
    也是时候分饮祭月酒。言下之意,这夜宴该散了。
    当然不忘贺烨这位家主:这两盏,送去予殿下及任姬。又问婷而:六姐今日可是要回朝晞苑,不如咱们同乘,我有好些时候都未与六姐闲话家常了。
    那谢氏刚想上来凑趣,听这话后又站住步伐,心道:王妃还真会往柳氏胸口捅刀子呢,不知柳氏敢否还以厉害?论这二位如何斗法,我还是站远些才好,免得被误伤。
    哪知婷而却并没动怒,甚至挽了王妃的手臂:早听说殿下送了王妃一双雪虎,正想开开眼界,今日倒是赶巧了,不瞒王妃,我历来便怕这些猛兽,早前还甚担心王妃养虎为患,哪知殿下却说,只要驯教得当,虎豹亦能听人驱使,我可真要见识见识。
    谢氏暗笑,看来柳氏也并非一味骄狂嘛,眼瞧着任姬获宠,也不敢再任性胡闹了,可这话说得,养虎为患?岂不是先知王妃助任氏得宠到头来反被所害?
    她当然是不去淌这浑水的,又拉了齐氏同乘,落后老远,瞅着王妃的青幄车停在玉管居门外,果然不见了柳氏,暗暗猜度:柳氏吃了这个暗亏,多少也能认识王妃手段了吧,今后必然不会再将骄狂见于形面,这二位之间的胜负,尚还不能预料万一要是,晋王将来逃脱死劫,或者是早存有异心,又被他将太后拉下马来,王妃与任姬可都得倒霉,反而是柳氏盼得云开,说不定贵不可及呢。
    这可能虽小,却也不是完全没有。
    总之,自己两不得罪,将来才可以左右逢源。
    不说这位一路打着如意算盘,自入玉管居,十一娘与婷而险些笑作一团,碧奴见王妃今日兴致勃勃,连忙嘱咐下去预备酒菜在廊桥上,果如所料,月色正好,十一娘当然是要继续赏玩的,廊桥既略避风,又不妨碍赏月,恰是合适地方。
    我猜殿下这晚,不定多么懊恼,那任姬果然是个尤物,但可惜有毒,殿下也只好与她逢场作戏。十一娘趁着酒兴,当然也是度量着贺烨不在场,用这话题来添趣。
    婷而却动了疑心,两眼将王妃看了许久,见她确然不怀担忧,真是在兴灾乐祸,不由失笑:十一妹这可就误解殿下了,任姬虽不比得庸脂俗艳,而风韵独具,只怕也并不在殿下眼里,殿下又哪里会懊恼,反而要是听见十一妹这番话,倒真该懊恼了。
    这话是不能让殿下听见,虽然他宽宏大量,但有时心绪不佳,也格外小器。十一娘连连摆手:婷姐姐可千万别告我黑状,否则又不知得陪多少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