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妃微笑,那么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纵然柳青城也许并没有为非作歹的实际行为,十一娘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只要投身权利倾轧,那么便没有无辜可言,既然心怀贪欲并为实现贪欲有所行动,,便要做好遭受打击的准备,一切太后党皆为仇敌,十一娘的妇人之仁可格外有限。
    至于太原柳族长柳仁是否将柳青城看作家族寄望,压根不在十一娘考虑范围,赫赫太原柳,绝非只有柳青城一个才华出众的子侄,她也相信柳仁做为族长,至少还能做出基本的利害权衡。
    当归玉管居,江怀几乎立即禀报,称白鱼有要事知会王妃。
    白鱼从前算是贺湛的武师,此时名义上虽然是十一娘的仆从,然而十一娘对他也历来敬重,将一切探察要务全权委托白鱼,自然也包括了与京都的书信来往,白鱼可谓十一娘第一心腹,地位堪比江迂之于贺烨,江怀虽然也算十一娘手下,但却是贺烨安排,有一些事,十一娘对他尚还有所隐瞒,因此每当白鱼禀话,并不会与江怀直说,都是十一娘亲自诏见。
    贺烨也的确算是个优质主公,对于十一娘的有所保留听之任之。
    故而十一娘与白鱼的密谈根本不需任何顾忌,但这回白鱼禀知之事却并没有必要隐瞒晋王,原来是离京之后,贺湛的首封书信终于递至晋阳。
    十一娘干脆交予贺烨,当然,贺烨完全没有看懂。
    因为这封书信是以密语书成。
    王妃这是何意?晋王殿下弹了弹手中的信纸,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贺十四叙述家常这些话,王妃没必要如实上告吧?难道王妃也相信艾绿丫头对本王之诋毁,以为本王小肚鸡肠?
    疏忽了,疏忽了。十一娘连连自责:本是想向殿下说明隐情,顺手便将书信递予了殿下。
    贺烨:
    这么说来,王妃竟然早知你与十四郎之间密语,我并不谙知?
    十一娘:
    敏锐如她,竟然也会发生这等失误,真不知该责自己大意,还是应怨晋王殿下太过机智?
    算了,我对王妃也并非毫无隐瞒,王妃倒也不用事事告知。贺烨立马展示自己的宽容大度,不再追究这事:京中有何变故?
    倒也不算什么变故,只不过今年新岁,照常有诸多外邦使臣参加朝仪,早年因谢莹上谏,广设工窑,烧制之瓷器、琉璃甚至织绸绣缎引得诸使臣争相抢购,内库因为这笔意外之财丰盈不少,于是徐修能上谏,主张不仅京都,当在各地广设工窑,却不许地方私售,制成全数上贡,如此,便更能增加内库收益。十一娘说道贺湛告知之事。
    徐修能?贺烨蹙眉:他才被算计了一番,没想到这么迅速便重振旗鼓,倘若太后真因此谏大获财利,徐修能便有了翻身之机。
    说着说着,晋王殿下便大为火光,倒不是怪罪十一娘当初没有斩草除根,而是极度反感徐修能这一谏策:广设工窑,必然会征召大量工匠,还是颁令地方?州县哪里有这多工匠,到头来必定会增重百姓徭役!这岂不是放纵甚至默许地方官员将农户没为工匠?!这一谏策,必然会导致土地兼并越发恶化,说是不许官窑私售,那些贪得无厌刺史、县令可会依令而行?必然变相压榨工匠,以牟取私利!
    太后已然允谏,并授徐修能主管此事。十一娘沉声说道。
    岂有此理!贺烨大怒。
    但他明白这时自己鞭长莫及,太原府治政诸事,再兼反击潘辽联军已然让他难以分心旁顾,他没有能力再阻止这一恶政实施。
    虽然京中尚有贺湛甚至柳信宜等人留守,然而徐修能这谏策,却是准确切中了太后敛财的欲望,莫说贺湛等人无能为力,即便十一娘与陆离这时人在京中,也没有办法说服太后放弃这一大利于她的建议。
    贺淇已除,蜀王消沉,天子尚小,潘辽联军一时半刻还攻不进晋朔,太后独掌政权的愿望达成,她没有必要再重视民意,更何况此政虽为劣弊,却无伤豪贵利益,不会引发物议沸腾,表面上甚至有利于君国财政,平民百姓是否更遭苦难,从来不在太后的考虑范围。
    这一日,虽然甄夫人小胜一局,陈郡君暂时告负,但晋王府的气氛却并不轻松愉快,贺烨与十一娘都没有谈笑的心情,两人沉默一阵,到底还是十一娘提出一件事来,暂时让贺烨分心旁顾。
    晋阳陈既然已经确定为毛维党,陈伏骥这个文州刺史,便不能放过,殿下应当安排探人,察实他过往劣迹,只要有贪昧之行,便是触犯太后底限,只要除了这位,晋阳陈便会一蹶不振,虽说不能伤及毛维根本,对于震慑太原豪贵却不无用处。
    王妃这话,显然笃断了陈伏骥必有贪昧之行,就算没有,也要制造他有这罪行。
    太后不在意官员是否仗势欺民,但这位已经被空虚的内库折磨得寝食难安,必然不会容忍官员贪昧国财,陈伏骥妄图攀附毛维争取青云之图,十一娘便要让他壮志未酬身先死!
    第688章 一个小贼
    因为贺湛那封密书,晋王殿下到底无法心平气和,已至深夜,尽管身旁无人打扰,屋子里也没有让他厌烦的甜腻香息,可他仍旧辗转难眠,甚至没有心情默诵《大般涅槃经》自我摧眠,干脆一跃而起,披上氅衣,也不嘱人来掌灯,趁着这晚月色清亮,仗着自己目力堪比离娄,游魂一般在玉管居里乱逛,似乎这样便能略平心头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