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知甄夫人这回拜会,是为侄女打抱不平,还是有其余目的。十一娘笑道:她毕竟是甄氏姑母,说不定是甄氏上回讨了个没趣,挑衅得甄夫人上门为她撑腰。
    婷而也一点即通:如果甄夫人是兴师问罪来了,说明便为八叔母倚仗,如此我们就得考虑交好陈郡君,可倘若甄夫人此行是为示好,那么
    那么甄夫人便并非甘心交让族务了。十一娘对婷而的判断很是嘉许:甄夫人病弱,好些年都未曾与亲朋走动,她这一回拜会,必然是有所目的,如果不是为了替甄氏出头,便是为了警诫陈氏,向众人明示,她作为太原柳名正言顺之宗妇,还不至于当真万事不管。
    可咱们若是接受了甄夫人示好,岂非便表示敌对陈郡君?婷而颇觉犹豫:陈郡君虽非宗妇,然而在太原一族威望甚高,反而甄夫人这些年来,几乎让族人忘记她才是宗妇。
    女眷虽然对族中事务有一定影响,可涉及阖族利益得失,一般来说,影响也不至于举足轻重,陈郡君可不是大母,太原柳族长仍然在世,就算陈氏几个儿子在族中影响甚大,却并非宗子,所以,甄夫人倘若示好,咱们应当毫不犹豫给予礼待。十一娘却一点没有犹豫。
    韦太夫人虽然能够决断族中内外诸多事务,那是因为柳正已经去世,京兆柳眼下的族长柳誉宜虽然并非太夫人亲生,然而暗下却十分钦服继母,可太原柳一族,族长柳仁还活着,无论甄夫人还是陈郡君,都不可能干涉外务,当然也不能完全忽视女眷的作用,不过十一娘早已衡量清楚,甄夫人才是宗妇,她的儿子将来必然会成为族长,陈郡君的几个儿子眼下看来虽然风头正劲,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取代宗子,故而交好甄夫人,比交好陈郡君更加有利。
    但妾身却打听到,甄夫人两个儿子,似乎对陈郡君更加敬服。婷而自从甄氏登门,也格外留意太原柳的内务,打听出来这些消息并不艰难,尤其是甄夫人幼子柳青流,甚至为了维护叔母陈氏而叫嚣着要休妻,岂非显明了对陈氏更加敬重。
    十一娘倒没特别分心于这些太原柳的家务事,听婷而细细说来,却也不改初衷:亲生儿子偏向叔母,恐怕甄夫人心中会有芥蒂,我倒更加确定她这回拜会,应当便是有意示好了,只是何故甄夫人会选择这一方式呢?
    婷而被十一娘这一提醒,又再沉思许久,话便说得不那么确定:难道是八叔母那回受到折辱,没向甄夫人诉苦,反倒是在陈郡君跟前挑衅去了?
    十一娘笑道:多半就是如此,陈氏娘家几个兄弟子侄,眼下可正与毛维来往密切,柳青云夫妇二人显然不看好甄夫人这位久病缠身之宗妇,却又想得到毛维提携,干脆起意游说陈氏。
    许是我见识短浅,依然认为陈郡君更加值得交好呢。婷而仍有保留。
    甄夫人长子及幼子都已成年,并非孺子小儿,既然都如此信重叔母陈氏,可见不是那么轻易便能动摇,就算甄夫人已生争强之心,说不定也会一败涂地。
    婷姐姐,咱们能否争得太原柳投诚,并不是决定于交好哪个女眷,并且太原柳族中事务,咱们也不能当真插手,不过,却可以借此机会告诫那些尚且犹豫不定之大族豪贵,晋王府对于投诚之人,必定给予支持,甄夫人若先有交好之意,我们根本不用考虑陈氏有何想法,咱们如果连后宅妇人都无能对付,又怎能争取民心所向,把推行新政这件看似不可能完成之事做成?
    十一娘说着说着,竟然显露出几分煞气来:陈氏一族既然已经投诚毛维,便是敌患,无论陈郡君在太原柳族中有多重威望,只要她不与娘家划清界限,我都要想办法让她身败名裂,至少再也不能影响太原柳!
    婷而这才真正明白了其中厉害,再无疑议。
    正说着,碧奴却入内禀报:王妃,郑郎君与茵娘子来了晋阳,递帖求见。
    婷而微微一怔,便醒悟过来碧奴说的这位,便是当初被柳直收买,间接害死了柳荧玉,又企图嫁祸给十一娘的族妹柳茵如,然而她才意识到这一点,已经见十一娘喜不自禁地交待:快些有请。
    十一娘早与茵如化解了仇恨,可别说亲近,五年前茵如辞别长安后,其实姐妹两人一直没有书信来往,还是那时听柳九娘念叨出来,才知道柳茵如已经生了一子一女,而她这时如此惊喜,并非是为手足情深,而是为了茵如夫君郑敏的特殊身份。
    郑敏当年进士及第,被柳信宜看中,娶茵如为妻,但却并不愿全靠岳家提携出仕,而是选择了一条更加坎坷的仕途,远投边关,效命藩节。而郑敏投靠之人,正是时任云州都督的王进谷,郑敏经过五年努力,如今已为云州录事参军,不过这个官职却并非朝廷直授,而是经王进谷书奏上荐,由朝廷的名义允授而已,也就是说,郑敏这时已经获得了王进谷的一定信任。
    当十一娘随晋王赴藩前,世父柳信宜便已经知会她,郑敏可以信任。
    之于王进谷的许多讯息,其实皆为郑敏居中提供。
    十一娘自从考虑要对王进谷动手,便打算着修书一封予郑敏夫妻,让他们以探亲之名,来一趟晋阳商议细节,不曾想修书一事尚未着手,郑敏便携茵如过来拜会,又如何不让十一娘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