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毒杀二字,阿禄脸色都变了。
    放心,潘逆未灭,内患未除,太后不会对殿下动手,其余三个媵妾,多数只是单纯耳目,太后从来不会专信一人,在众多说法中厘清头绪,才是她一贯作风。十一娘轻轻一笑:晋王府后宅女人多了,是非也就多了,是非一多,许多端倪都会浮现出来,好比太后倘若从某个滕妾口中得知,殿下对我言听计从,那么她就会更加怀疑我,堤防我为情所动,那么我这个晋王妃,也许就失去了耳目之用。
    阿禄纵然也算知道太后的性情,这会子也觉得头昏脑涨:难道殿下要一直冷落十一娘,才能蒙蔽太后?
    那也未必,过犹不及,殿下一直冷落我,我也没有利用之处了。十一娘微挑眉梢:太后之所以放心授我重任,是误以为我心地柔善,作不出毒辣之事,她在我面前一贯又伪善得很,否则担心我不会对她言听计从,就好比她并未直说担忧殿下心怀不轨,让我在旁监视,而是找了个担忧他人怂恿之借口,我之作用不是执行必杀令,要是连殿下恩宠都不能争取,又怎么可能刺探殿下心意呢?
    要说狠辣,谢莹才是绝佳人选,可惜她对贺烨动情,又被太后看穿私心,所以被弃之不用,任氏大概也是狠辣人,然而她出身不够尊贵,太后若封她为晋王妃,岂不是有违德宗帝遗令?实际上十一娘这个晋王妃人选,也是太后无可奈何的抉择。
    她的作用在于防范晋王产生不轨之心,而任氏,则有其余使命。
    其实灵药也是一个潜在的杀手,可惜贺烨喜新厌旧,自从纳了扈氏,便将灵药冷落,单靠一个灵药,太后没有把握。
    至于江迂,太后对他深有了解,知道江迂不可能愚蠢到搭上自己的性命暗杀贺烨,就算江迂动手,太后也必须为他找个替罪羊,任氏便应运而生。
    这是十一娘的推断,至于太后为何坚信任氏就一定比江迂更加愚蠢,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任氏行事,必须考虑家族,太后只要以任知故等人要胁,任氏看似也没有更好选择。
    那两个滕妾也便罢了,其中一人,却是元相庶女,生母正是姚氏,十一娘需得特别留意元氏。阿禄又提醒道。
    竟然是姚氏之女?十一娘摇了摇头,轻轻一叹:殿下将来这王府里,可不能清静了,有姚姬这个生母言传身教,元氏必定极能闹腾,也是,我与姚姬有怨,元氏必不会被我收服,从她这里传出之讯息,太后才会更加相信。
    有时候愚蠢之人说的话,往往才是真话,太后果然深谋远虑,贺烨这几个媵妾,看似仓促择定,说不定性情各异,环肥燕瘦一应俱全,并且总有一个会说实话,不可能全部都为情所动暗中投诚。
    这还是太后被贺烨蒙蔽了许多年,一定程度上打消了防心,然而却依然在贺烨身边遍布耳目,只不过,太后决不会想到,江迂、十一娘、阿禄这最最主要的三人,其实都是叛徒,那么无论多少耳目,都不会有任何意义。
    不是太后粗心大意,事实上这一事件发生的机率微乎其微,甚至说出来都让人匪夷所思小崔后临死之前,一口将江迂耳朵都咬掉半只,太后哪里会信江迂会投诚晋王?阿禄是篷莱殿宫人,与晋王素无来往,与十一娘也只是表面交情,太后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竟然是江迂侄女,就更加想不到她是晋王的耳目;至于十一娘,倘若不是渥丹复生,与太后有血海深仇,根本不可能背叛她这座坚实的靠山。
    这三人,都是太后经过多年观察,反复试探,才相对予以信任之人,她又怎能想到三人竟然同时背叛呢?
    就算晋王远在太原,太后也笃信万无一失,这个人决不可能摆脱她的掌控。
    而陆离这个少尹,不掌兵权,上头还压着毛维这么一座大山,太后更加不可能相信陆离会生不臣之心,再是治政能臣,顶多只能积蓄民望,而单凭这些,可以赢得青云直上的锦绣前程,却不能策动兵变威胁皇权。
    又怎比得蜀王这个天子生父更应忌惮?
    十一娘正是料中了太后的心态,才能走稳这关键一步棋局。
    可是也有她料不到的事,比如这日回家,当告知太夫人与萧氏,太后竟然为贺烨准备了四个媵妾后,太夫人与萧氏固然觉得震惊,但身为嫡母的萧氏,还是长叹一声:伊伊,只怕殿下之姬媵,还要多增一人。
    十一娘:
    我与大母,一直便想替你找个帮手。
    此帮手非彼帮手,十一娘相信太夫人与萧氏都是真诚的在帮助她。
    不过一直没有合适人选,没想到,那日正在商议,婷而竟然主动提出,她甘愿为你陪媵。
    竟是婷姐姐?十一娘难免有些愕然。
    这事,我们只是建议罢了,还当由你自己决定。太夫人说道。
    十一娘很快回过神来,她知道亲长的好意,也明白婷而的心情,所以颔首:儿与婷姐姐面谈之后,才好决定。
    第617章 真正的臂助
    还是西苑过去的客院,月亮门内的卵石径打扫得干干净净,石径两侧的金菊开得正好,一口白石缸,几尾小红鱼。十一娘一路往里,不见有仆婢值守,又见雕门半开,连竹帘都卷了起来,她也不拘那些虚礼,直接入内,瞧见西窗底下,身着黛色夹襦一袭月白长裙的女子乌髻低挽,正提笔写记,深秋苍白的天光照着她侧脸柔美,虽说左手边上摆着的是算筹,被她时不时地摆弄两下,却一点不见市侩之气,仿佛不是专心于算记俗务,而正以诗画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