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虽然多疑,但对经过她自己考察予以重用者却十分自信,这也是出于狂妄自大的心态,小崔后早早就已势败,落得一杯毒酒枉死宫廷收场,太后哪会相信一个手下败将居然还能恩服江迂,十余年后仍然对原主忠心耿耿,在她心目中,小崔后就好比一个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出身名门望族又为母仪天下,看上去不可一世,实则笨得厉害,压根不信好比小崔后一般愚蠢的人居然还能收服人心。
    其实她也根本没有怀疑阿禄,眼见着窦辅安焦躁难安,冷冷一个斜睨:枉你在我身边侍奉多年,遇事竟还不如十一娘沉得住气,我是在疑心阿禄么?她一个贫寒人家出身选入掖庭者,在宫内没有一点根基,莫说与外臣联络,便是与嫔妃都素来没有过多接触,否则也没资格入这含象殿,更不说眼下得我器重再说她就算有条件陷害卢锐,可哪来动机?
    见窦辅安羞愧忐忑,太后全没再过于责备心腹,继续断案:那内宦是元氏之人,而汝阳王质疑元得志资历不足拜相,意欲举荐荣国公接管尚书省入政事堂辅政,这事我本就没对元得志隐瞒,他将荣国公恨之入骨也是理所当然,只我一直想不明白,元得志是怎么料定今日会有宫女接近卢锐,掐准时机暗算卢锐。
    太后又睨了一眼十一娘,见她若有所思却欲言又止,干脆问道:伊伊有何疑虑不妨直说,你在我这姨祖母跟前,大可不必这般小心翼翼。
    第388章 计逞
    十一娘一点不担心会破坏贺烨的计划,既然太后如此平易近人让她但说无妨,于是果断拆台:十一虽也觉得禄阿监没有陷害卢郎君之动机,但要说一切是元公背后主使据阿监所言,今日问询内宦卢八郎去向时正逢其送食往少阳院,实属突发事件,除非那内宦自作主张,否则确无时间事先在饮食中投药,更何况内宦起初并未告知阿监卢八郎已归毡房,又怎能预料会再度于含象殿东门撞见阿监,顺理成章指引阿监前往少阳院?
    太后颔首,心说这丫头果然仔细,竟然能留心到时间差别这等细节,可到底对宫中门禁制度不甚了了,又兼年龄限制,对于人心叵测尚仍料有未及,又哪能想到辟如元得志这类老狐狸,一生害人之心,哪管东风未至,自己起码要做到万事俱备。
    卢锐早在十余日前就着意交络晋王,这事元得志从一开始就知情,再兼又从我这处得知汝阳王有意排挤他,荣国公那边他无从着手,自然会针对卢锐寻思对策,可若想在短时之内让京兆卢声名扫地,又谈何容易?虽然陷害卢锐十分艰难,可预备周全,当天降良机才能准确把握,元得志素好投机取巧,预早制定计划并准备齐当只等机遇从天而降,是他应有之智。
    不得不说太后一旦起意要将人用作棋子,还真算无所不用其及,笼络恩服无所不在,十一娘这两年以来楚心积虑在太后跟前表现聪慧不俗,到这时总算大见成效,太后这时对她施以点拨,甚至不惜述诸部分隐情,比如元得志的习性,以及对汝阳王党的敌对立场。
    这也是当然,若真要让重要棋子在关键时候起到作用,便不能任之懵懂迷糊,清楚敌我阵营也是理所应当甚至必不可少。
    我虽不知元得志有多少条计策,但一定不会放过陷害卢锐触律这条,卢家诸人尽管狂妄,可也不算愚蠢透顶,在这关头无论旁人怎生挑拨,斗殴犯上之举还不至于行为,而卢锐品性如何,元得志岂能不知?在女色上加以陷害,倒是最有可能成功之计,他应当早有准备,而阿禄前往少阳院时,又刚巧撞见那内宦,随口询问,其实也是意欲证实卢锐时常纠缠晋王之传闻,内宦若早得贤妃叮嘱,势必会想到这是绝佳时机,根本不需再与元得志沟通,尤其是当他送食前往卢锐毡房,并不见卢锐归去,一定会想到阿禄遍寻不见后,必然会在含元殿西门站候,因为晋王哭丧礼后一旦归去亲王院,西侧门便是必经之途,到时内宦有心指引,阿禄自然会往卢锐毡房,这计策虽不可能十拿九稳,但只要有两层把握,已算值得尝试。
    十一娘方才彻底恍然大悟。
    接下来太后又才诏见阿禄,并未多此一举当着十一娘的面再度证实事发经过,只问心腹:事到如今,你可厘清仔细?
    阿禄满面羞惭:奴婢有罪,非但辜负太后嘱令,更甚至被人利用
    这宫婢到底还不负寄望,不至于愚昧透顶,太后再度启用宽仁待下的一贯作风:罢了,你在我身边侍奉时短,也难免有所疏失,我且问你,卢锐之言,你认为真伪如何?
    阿禄脑门顶在地上,回应得却全无犹豫:卢八郎显然是中人暗算,才至于不过在此之前,所言应该是为误导婢子,意欲借婢子之口,转告太后晋王不为所动,但卢八郎分明有叵测之心,却一昧维护晋王,显然是欲挑拨离间。
    十一娘暗下不由对江迂再竖一回大拇指,调教这内线果然聪慧,深谙太后心态,虽然多疑,却更加厌恶愚蠢之徒,只有恰到好处的聪慧,才能获得太后赏识。
    她虽然心思百转,却不妨再一次显现自己的愚昧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