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老太太倒是不为难她,先让坐下,又上了茶水点心。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始说话:“阿瑶的功课她爹也考察过了,最近阿瑶和阿阳,都没落下功课。”
  乔柔挑挑眉,赞道:“可见陈家是用心了的,日后阿瑶和阿阳若是还想去陈家那边住着,我可是半点儿都不会拦着了。老太太也不用忧心了,侯爷也不用惦记了。”
  “这倒也是。”老太太笑着说道,又开口夸赞楚瑶:“刘大家和珍嬷嬷都说阿瑶这段时间以来,进步很大,不光是学问上有了大出息,礼仪规矩也没落下半分,就连这谈吐举止,也不似以往了。”
  乔柔继续点头:“刘大家和嬷嬷们都是费心了的,回头儿媳准备些厚厚的谢礼,也答谢她们对咱们家女孩儿的照顾和教导。”
  “嗯,阿瑶和以往不一样了,我是最高兴的。”老太太将楚瑶从头夸到脚,夸的楚瑶自己脸色通红,低着头都不敢看人。然后老太太才说了正题:“这小孩子啊,都是一样的,小时候做错事情,那是因为不懂事儿,等长大了,学的东西多了,见的世面多了,就会懂事儿了,明白道理了。”
  不等乔柔回话,她就又接着说道:“就是老大小时候,也做过不少坏事儿呢,像是将小猫儿从房顶上扔下来,给小狗儿吃巴豆,用开水烫蚂蚁,往老鼠屁股里塞黄豆,这些个事情没少做,可现在,不照样是个正人君子吗?”
  乔柔算是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了,大约又是楚瑶来告状了,或者就是老太太自己知道这事儿了,替楚瑶不满了。
  她笑着没接话,小孩子小的时候确实是会因为没有同理心,不能共情移情,所以会做出许多残忍的事情来。就是乔宇,别看这时候腼腼腆腆,是个好孩子,但两三岁的时候,也捏死过金鱼,开水煮过小乌龟。
  可三岁之后,乔宇开始启蒙,就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来了。
  一两岁,你能说因为小孩子不懂事儿胡乱做事儿,所以可以做下任何残忍的事情来,都能被原谅。可楚瑶做错事情的时候,却是已经七岁了,七岁的孩子,已经懂事儿了明理了。
  “阿瑶和阿瑾是亲姐妹,日后等你老了,等老大老了,他们兄弟姐妹,总是要互相照顾,互相扶持,才能一路走下去的。”老太太苦口婆心,她说的也是她自己的真实想法。
  这年头,单个一个人,是很难活的很好的。有兄弟姐妹帮衬,有宗族照顾,有家里靠山,一个人,尤其是个姑娘,才能过的更好。
  就像是乔柔,若是没有乔家当她靠山,她之前在楚瑶那事儿上,能那么硬气吗?说回娘家就回娘家,甚至还敢说和离两个字,她凭的什么?真的凭的她乔柔自己的本事吗?当然不是,她凭的是乔老爷的官职,乔老爷的地位,乔家的一切。
  所以老太太一直觉得,兄弟姐妹,就该和和睦睦,相亲相爱。她不光是这么觉得的,她自己也是这么做的。就像是府里的三老爷,别人家的庶子,能过的和三老爷相比吗?
  这满京城,都找不出比侯府三老爷更自在的庶子了。不用搬出府,不用被苛待,甚至待遇都快比得上二房了。
  老太太自己能将庶子这样的存在都容忍下来,为的是什么?为的还不是日后能兄弟互相扶持,互相帮衬,三老爷他能帮的上老大老二的忙吗?
  第57章
  老太太自己是那样做的,当然也就希望自己的儿媳,也是那样的人了。其实也不光老太太是这样的人,时下九成九的人,只要是自家的肉,那就不管香的臭的都焖在一个锅里。
  家丑不外扬这句老话,其实还是很有道理的。因为一个人的名声坏掉了,影响的也并非只有一个人的名声,而是影响的整个家族,整个宗族的名声。
  乔柔为什么在有了楚瑾之后,哪怕明知道楚瑶是个心怀不轨的小人,也从没有想过在外面败坏一下楚瑶的名声,来个先下手为强?不就是因为楚瑶和楚瑾,是同一血脉,楚瑶的名声坏掉了,楚瑾也会受到牵连的吗?
  但不败坏楚瑶的名声就已经是乔柔的底线了,想让她再带着楚瑾和楚瑶相亲相爱,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但她犯不着和老太太分辨这种事情,老太太说什么,她只管停着就是了,左耳朵进去了,右耳朵出来就是了。
  老太太人老成精,哪儿会看不出乔柔的敷衍?只是她也没办法,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老黄牛脾气虽然好,但真要暴躁起来,一个人也压不住。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乔柔忙起身要告辞:“侯爷说今儿要宴请几个同僚,儿媳打算去厨房看看他们今儿晚上准备的菜单。”
  “那是应该快去,别耽误了。”事关楚侯爷,老太太忙点头应了下来:“老大有说是什么宴会吗?要不要到外面请几个歌女回来?”
  说的歌女就是正经的歌女,从教乐坊或者专门的乐坊请回来的,只唱歌跳舞的那种。兴致和戏班子差不多,比正经的青楼女子要好一些,却也不是正经的良家女子。
  乔柔摇头笑道:“侯爷说是商量正事儿,不需要助兴的。”
  “也是,要助兴就不会在府里宴请宾客了。”老太太点头说道,楚侯爷这人,大约是喜好干净,几乎不怎么往外面的那些寻欢作乐的地方去,但要真是不得不去,他也会去,但并不会碰那里的人。
  不光是乔柔知道这一点儿,老太太也十分清楚。
  所以说不找助兴的,也是很好理解的。
  乔柔转身从老太太这边出来,专门拐到厨房去看了一眼,菜单是她早上定好的,这会儿厨房已经开始收拾准备了,只等着楚侯爷回来,一声令下,热气腾腾的饭菜就正好能端过去。既不让主子等太久,又不会因为饭菜太凉太热失了味道。
  乔柔表示很满意,发话给厨房的主管嬷嬷,厨房的人这个月月例都会多一倍,然后就在众人喜滋滋又十分感恩的眼神中施施然的离开了。
  五月初,楚王选妃的事情再次被提上了章程。其实在程家出事儿的时候,朝堂上就有人上了折子,提议重新选妃。但楚王大约是对程大姑娘还有几分真心,就暂时推掉了。但现在,不选也不行了,皇上为了抱孙子,连装病这种事情都干了。
  大家都知道皇上是装的,但谁也不去戳破,楚王也不能自己去戳破,于是,这选妃,就重新被提起来了。
  这次是正正经经的选妃,所谓的正正经经,就是走官方程序。京城内外的官员,五品以上,都能参加,将女孩子送进宫去选秀。
  之所以要四品官以上,就是为了不惊扰百姓,杜绝有些人在民间搞乱子。
  选秀从来都是那几样,不外乎相貌礼仪女红学识。但今年加上了另外一条——必得有亲兄弟。看起来特别荒唐的一条规定,但朝堂上下好像都理解——皇上真是太缺孙子了,眼看都要升天了,膝下连一个孙子都没有呢。
  都说女儿像娘,要是亲娘生不出男孩子,那女孩儿……嗯,虽然这想法没道理,但架不住皇上想要个好彩头。
  于是光这一条,就将五成的女孩子给刷下来了。
  外地的姑娘也都慢慢进京,京城的姑娘则是更着急买新衣服买新首饰。整个京城,就好像是忽然打翻了所有的胭脂盒子一样,不用出门都能闻到一股子胭脂香味。
  “可惜咱们家是没合适的女孩子。”老太太搂着楚瑶感叹,没赶上好时光,要不然……若是自家能出个王妃,那可就是未来的皇后!要是再运气好点儿,生个皇子……简直不能继续往下想啊。
  顺着这条路,至少楚家还能再繁盛个一百年!
  表姑娘略有些激动,但可惜了,她年纪也不够。皇上太着急,没打算让年纪小的进宫去和楚王培养感情,一上来就将年龄限定在十六岁往上了。
  正说着话,陈嬷嬷就进来了,行了礼才开始回话,说是二夫人送了信回来。老太太忙伸手接过去看,看了一会儿就微微皱了皱眉,转头和乔柔说道:“你二弟妹的娘家,有个小姑娘,今年正好十七岁,尚未订婚……”
  乔柔立马明白了:“什么时候进京?我现在让人收拾院子来得及吗?”
  二夫人的娘家不在京城,别说是单身未婚小姑娘进京了,哪怕是嫁了人的中年妇女,只要进京,就都是要来楚家的。姻亲嘛,你能不给人家地方住吗?
  “离得不远,估计明后天就能到。”二夫人的信先从娘家转到她自己手里,再从她手里转到楚家,费了点儿时间。乔柔忙吩咐人去收拾院子,她看一眼楚瑶,楚瑶虽然钻牛角尖心思狠辣,但不是傻子,当即笑道:“不如让新来的姐姐和我住?正好我能照顾她。”
  “和你住就不用了,太挤了点儿,就你旁边的院子吧。”老太太拍板决定,又转头叮嘱乔柔:“得上心些,可不能怠慢了那姑娘,若是运气好,就算不是正妃,也能混个庶妃什么的,将来生了孩子,那可就是皇妃了,咱们没必要得罪了人家。”
  就算运气不好,落选了,侯府不过是招待了些吃穿用度,也费不了多少钱。
  乔柔忙应了下来,她和三夫人是没这方面的烦恼的,乔家没适龄的,三夫人娘家是没官职足够的。
  二夫人娘家姓李,来的小姑娘叫李淑芳。十七岁正好的年纪,身姿绰约,面貌姣好,略圆的鹅蛋脸儿,略丰润的小嘴唇,雪白的肤色,只瞧着就让人觉得冰肌雪骨十分想上手摸摸。
  这等姿色,也是上上等了。老太太喜欢的跟什么似的,拉着就不放了:“瞧着就可人疼,李家竟是还藏着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你姑姑也实在是该打,这样好的女孩子,竟是藏着不让我瞧见!”
  李姑娘略有些害羞:“是我性子腼腆,不爱出门。”
  “姑娘家家的,性子腼腆不是坏事儿,文静贤淑,是个好品质。”老太太忙夸赞,楚瑶在一边看的目不转睛,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表姑娘倒是很羡慕,同样身为表姑娘,今儿来的这位李姑娘,身上穿的戴的,那可都是精品。
  也不知道是李家本来就底子丰厚,还是倾尽全家之力为这姑娘打扮了。
  陈表姑娘心里略有些酸——估计是倾尽全家之力了吧,没听说豪门大族里有李家这么一个姓氏。
  “表姑娘一路奔波,想来也是累了,不如先让阿瑶带她回去休息。”乔柔看李表姑娘眼底略有些黑青,就笑着给老太太建议:“老太太想和表姑娘亲香也不急在这会儿,不还有五天才到进宫的时候吗?”
  老太太忙点头,但李表姑娘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倒是有一件事儿,想要求老太太和夫人。”
  “你说你说。”乔柔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但面上还是很热情的。她就生怕这姑娘提出太过分的要求来,到时候万一侯府要是满足不了,这不是得罪人的事情吗?
  李表姑娘脸色微红,略有些尴尬和拘谨:“我听姑姑说,府上有从宫里出来的嬷嬷……”
  乔柔就明白了,这姑娘大约也是有野心的。老太太帮着乔柔点头了:“是有一位宫里出来的嬷嬷,正教导你这表妹学规矩呢,你若是不嫌弃,这几天,我就让珍嬷嬷先跟着你,提点你几句?”
  李表姑娘眼睛立马就亮了,赶紧就点头应了。楚瑶也不会反对,交好一下可能是未来皇妃的人,对她来说没什么损失。
  李表姑娘真是一个很文静的人,自打住进了侯府,除了早上去老太太那边请个安,再顺便给乔柔问个好,剩下的时间,基本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和珍嬷嬷交流。
  她自己也是学过礼仪的,但宫中用的,和外面的,定是不会一样的。外地的和京城的,大约也是略有些差别的,只五天时间,全部细节肯定是顾不过来的,但大面上的,她还是能稍微的修改一下的。
  再者,宫里有什么忌讳,有什么不能去的地方,她都需要打听,五天时间很紧张了,所以她也没空出来和楚瑶她们联系感情。
  反正日后,时间是大把的。
  老太太也知道这道理,就拦着楚瑶楚玥她们姐妹,不让她们去打扰。
  倒像是整个侯府,都在为这次的选秀做准备了一样。乔柔倒是略有些担心:“虽说现在楚王继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万一咱们和李家牵扯太深,到下一辈儿……”
  再次开始夺嫡,他们和李家万一撕扯不开了怎么办?
  楚侯爷忍不住笑:“你想太多了,就算下一次,那也至少是十年二十年后的事情了,现在去想,为时太早。从近的说,李家姑娘能不能选中都还未知,从远的说,她能不能生下子嗣也是未知,你实在不用现在就开始烦恼。若真是她运气好,一步步走到了皇妃的位置,那咱们再忖度。”
  第58章
  乔柔想想觉得楚侯爷说的挺有道理的,十年二十年的,谁知道往后的事情会是怎么样的。万一,李家姑娘就没能中选呢?从一开始,她就不用发愁了呢?
  再说了,人家姑娘姓李,李!和楚字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和乔字更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人家姑娘将来发达了,要提携的只可能是李家,他们楚家现在犯不着凑上去,只要将姻亲的本分给尽到了就行了,没必要去担心以后的事情。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这样一想,她就轻松多了。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又给这位李家姑娘置办了几身新衣服和首饰。大约是来的匆忙,这位姑娘本身是没带多少东西的。
  五天之后,从侯府的侧门,将这位姑娘给送到了宫门口,接下来自有宫里的太监负责领路,宫里的嬷嬷负责接待,就没侯府什么事情了。
  第一天李姑娘没回来,根据流程,这大约是过了第一关。
  大约是家里难得有一件儿新鲜事儿,不光是老太太,就连三夫人,也很是关注这次的选秀。三夫人娘家虽然没有人参加,但京城里也是有几个手帕交的,她也算是替手帕交操心。
  第二天李姑娘还没回来,这是第二关过了。老太太甚至都开始想,若是真中选了,楚家要不要准备贺仪之类的。乔柔则是觉得,事情往很麻烦的那方面走了。
  李家距离太远,在初期,李姑娘若是想站稳脚跟,怕是只能依靠楚家了。
  楚家若是伸手,指不定以后就会牵扯进去,可若是不伸手……都是姻亲,不伸手就太说不过去了,没有人情味儿。
  她倒不是想阻拦人家李姑娘的青云路,她这个人,就是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再被什么东西给束缚,更怕被牵连到什么麻烦里面去。
  但面上,她还半点儿不能显露,万一被误解成对皇家不敬,那麻烦就要变成灾祸了。
  五天之后,宫里传来了旨意,李姑娘中选了。不过,因为出身不怎么高,所以只是个庶妃。连侧妃都没混上。
  楚王好福气,这次选秀不光是挑了两个庶妃,连正妃也定了下来。一下子得了三个美人儿。
  李姑娘从进宫到现在,就再也没出来。正妃当然是还得出来,等着举办婚礼的。可庶妃,旨意下来当天,她们就得直接去东宫了。出来见见家人这种事情,就直接省略掉了。
  乔柔就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等楚侯爷回来,忙找了楚侯爷商量:“当初李姑娘进宫的时候只带了衣服首饰,现下她既然不能出宫,咱们需要送些什么进去吗?”
  在宫里没点儿银子开路,这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了。
  楚侯爷沉吟了一番摇头:“不用了,给李家写信告知这事儿就行了。李姑娘既然成了庶妃,咱们家日后,就不要和李家走太近了。”
  “那李姑娘日后若是得势……”乔柔皱眉,叹气,她之前的担忧果然成了真。
  “咱们侯府,又不是靠女人起家的。”楚侯爷笑着说道,伸手捏乔柔的脸颊:“外面的事情自有我操心呢,你不用如此担忧。就算李姑娘将来成为日后了皇后,那咱们也不怕,我总能护住侯府,护住你和孩子们的。”
  乔柔抿抿唇,那万一李姑娘日后成了太后呢?
  “我瞧着楚王不像是能被女色迷住的人,你看程大姑娘,原先楚王能顶住压力不选妃呢,现下,不照样有了正妃吗?”楚侯爷笑着说道:“若是日后李姑娘真成了大器,她一个女人家,总有需要外面助力的时候的。”
  乔柔顿了顿,再次问道:“那就确定了,日后,咱们府上,和李姑娘不要有过多来往?”
  楚侯爷点头:“对,李姑娘想要什么东西,咱们告诉李家就行了。他们自家的姑娘,他们自己来想办法。没有他们享福咱们出力的道理,李姑娘真成大器了,也肯定是先给李家好处。说穿了,姻亲就只是姻亲,还是二房的姻亲。”
  乔柔点头,那之前准备的银票,就用不上了。回头给阿瑾买几个小铃铛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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