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楚侯爷点点头,等徐大夫来了之后,确定了一下老太太的情况,这才转身去找了三老爷。
  老太太是受惊过度,加上上了年纪,又在寒风中冻了一晚上——乱军可不会给他们提供炭火或者棉被,找到了人之后都是赶到大殿里呆着的——乱军主要找的是敦郡王妃,老太太虽然能用来威胁楚侯爷,但楚侯爷又不掌兵。分量上到底是差了些,所以老太太也才能得幸保住性命。
  至于楚瑶,那胳膊上的伤是为了救明瑜郡主。敦郡王妃被威胁,那乱军首先就是要拿敦郡王妃的儿女们开刀的,但又不是要彻底得罪敦郡王,所以这个开刀的力度就轻不得重不得,男孩子都是命根子,明瑜郡主这个女孩子就成了目标了。
  乔柔只知道楚瑶是救了明瑜郡主就行,具体过程她也不多问。只叹气又让楚瑶找到了个机会。明瑜郡主这辈子只要不作死,一个郡主,就必定是能庇护楚瑶的。
  “先给老太太煮上安神药,阿瑶这儿,让丫鬟过去包扎。对了,表姑娘呢?”乔柔问完了重要人等,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不太重要的,忙问道。
  丫鬟这才凑过来小声汇报,大意就是表姑娘太过于害怕,中间还推了老太太一把,导致老太太摔了一跤,虽然有丫鬟垫着,没受伤,但到底是闯祸了,表姑娘一路上都是静悄悄的,这会儿也静悄悄的在隔壁暖房里呆着呢。
  “让她回去吧,到底年纪小,害怕是正常事儿,又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孙女,回头等老太太醒过来再说。”乔柔也没心情搭理这姑娘,摆了摆手,就要亲自去照看老太太了。
  喜春亲自去传的话,表姑娘虽然心惊胆战,但也知道这会儿不是闹的时候,忙规规矩矩的退下去了。
  战后的收拾向来是很细碎的,这虽然不是大战,但也算是一场小型战斗了。楚侯爷要忙着上朝,三老爷也是有官职在身,不能老在府里呆着,所以这外面的事情,大部分都交给了乔柔。
  要打听街面上的情况,要和亲近的人家交流信息。京城目前还是戒严状态,庄子上的东西送不过来,外面卖菜卖柴火的小贩也进来,乔柔还要绞尽脑汁的为府里的吃食操心,虽然有个三夫人帮忙,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以往的精致吃食是肯定不能去想了,只能节省节省再节省。
  连老太太这儿,每天的菜也都变成了三四道了。
  忙活了三天,楚侯爷才带来了朝堂上的消息——成王谋逆的事情证据确凿,但皇家向来子嗣单薄,皇上虽然恼恨,却又舍不得处死成王,于是就罚成王去守陵了。成王一派的官员就没什么好下场了,又不是皇上的血脉,皇上的铡刀自然是毫不留情的。
  光是被处死的官员就有十多个,另外抄家的有八家,还有夺官流放的,还有贬官的,总之,朝堂上至少空掉了三分之一的位置。
  皇城军统领是属于被处死的。
  不过都不是当即处死,还要搜查证据之类的。又忙活了五六天,才算是定下最终的名单,然后城门也才算是终于开了,外面的商贩能进来,城里的居民也能出来了。
  砍头的地方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去看热闹,一天砍一家的,十来家总共得砍个十来天。
  乔柔对这种血腥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老太太的病情总是好不了,她身为儿媳,在楚侯爷忙的不见踪影的时候,一天至少得有一半时间是守在老太太这边儿的。
  幸好老太太身体不好也闹腾不起来,每天多数时间都是安安静静的躺着的。
  “母亲,我来看看祖母。”楚瑶每天下午都会过来,乔柔点点头,就让开了身体,楚阳跟在后面,他这两天倒是养的不错,虽然一场病后瘦了些,但也精神了些。
  老太太瞧着倒是高兴,让丫鬟将楚阳抱起来放在床上,揽在自己身边逗弄楚阳。
  倒是对楚瑶,看着有几分冷落。
  乔柔借口准备茶点,就出去找了喜春:“之前不是让乔家的人去打听护国寺的事情了吗?之前一直忘记问了,可是护国寺发生过什么事儿?我瞧着老太太像是对楚瑶生了心结了。”
  “乔家的人没混到护国寺。”喜春有些无奈:“敦郡王妃他们去寺里之后,寺里就不接待平民了……”两个婆子总不好冒充什么贵人吧?再加上护国寺也算是大寺庙,庙里和尚也不可能出来说八卦,寺里发生的事情,自然也就打听不出来了。
  “你去套套陈嬷嬷的话。”乔柔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若是老太太厌恶了楚瑶,这对咱们来说,倒是个机会。”
  她不想将楚瑶给踩下去,但她要提防楚瑶,那就需要更多的卖身契,指不定能借着这事儿,将侯府所有下人的卖身契都拿到手。
  喜春忙应了下来:“奴婢这就找人去……”
  “不用找别人,就咱们这边的,也免得陈嬷嬷摇摆不定。”乔柔想了想说道,喜春应了下来。府里的下人,总归得找个可靠的主子的,楚瑶若是和老太太闹了别扭,陈嬷嬷估计就要多衡量几分了。
  让自己这边的人过去,也算是给陈嬷嬷一个诚意。
  乔柔这边还没打听出来什么内情,楚侯爷就从朝堂上,又给楚瑶带来个大消息——成王在去皇陵的路上,被刺杀了。人没了,新任韦王妃上了折子,想要先带尸体回来。虽然是谋逆大罪,虽然走两步就能到皇陵将人给埋了,但到底是皇子,这葬礼,最好还是在京城办的。
  “这就死了?”乔柔有些震惊:“去守皇陵不是已经没了争夺皇位的能力了吗?那会是谁下的手?”
  楚侯爷伸手:“齐王。成王临死前留下了证据。现下齐王也已经被下大狱了。”
  对这种发展,乔柔觉得,自己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对,犹豫了一番,只好叹气:“可惜了韦王妃了,这才嫁过来没半年,就守寡了,还成了罪妇。看在成王死的凄惨的份儿上,韦王妃大约是不用再去皇陵了吧?”
  第46章
  韦王妃确实是不用去皇陵了,但她也没别的地方去了,下半辈子若是没有其他的意外,就要一辈子困在成王府了。成王膝下连个孩子也没有,十年二十年之后,落败的成王府,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些花儿一样的女人,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乔柔只是感叹了片刻就放下了这事儿,韦王妃她们总归还有父母家人,指不定她们的父母,会想办法为她们求一条生路呢?再者,虽然可惜了些,但只要活着,也不是没别的可能的。
  “皇上倒是干脆。”三个儿子,一下子折进去了两个。
  “成王是可惜了,他若是能耐得住性子,这皇位也不是没可能的。”楚侯爷倒是有不同的看法,这三个皇子都不是嫡出,皇位嘛,要么是立长要么是立嫡,成王若是什么都不做,哪怕他没什么大出息呢,这皇位十之八九也会是他的。
  只可惜了,他非得要做点儿什么。做就做了吧,心理承受能力还差,被发现了就慌了,然后就谋反了,这不是自寻死路吗?要是他能聪明点儿,皇上大约是会将齐王给他当磨刀石的。
  听完楚侯爷的分析,乔柔也觉得,成王是有些可惜了。不过,她倒是不同情成王,因为就算是成王什么都没做,最后成了皇帝,他这个人的性子,也不见得就能当个好皇帝。
  皇家的事儿,稍微说几句就算了。
  敦郡王府倒是反应不慢,等成王的事情落下了帷幕,他们那边就给楚瑶送来了谢礼,一块儿来的还有明瑜郡主。明瑜郡主十二三了,相貌是很不错的,再说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哪怕是相貌不出众,只要打扮的好了,也都是青春靓丽的。
  老太太精神不济,就由乔柔出面招待了明瑜郡主。并且顺便让人去叫了楚瑶姐妹几个,大家一起上课,那家里来了客人,自然该是一起招待的。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呢,阿瑶回来受伤了,老太太又躺下了,我也没顾上问。现下正好听一听。”乔柔笑眯眯的说道:“听说是阿瑶救了郡主?”
  明瑜郡主笑着点头:“是啊,虽然护国寺的武僧将我们保护在大殿里面,但没想到,会有刺客忽然冒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冲着我来了,正好阿瑶妹妹站在旁边,替我挡了一下,我这才免了一场灾难。”
  “老太太是和你们呆在一起的吗?”乔柔略有些几分忧心:“难怪大夫说老太太是受了惊吓,亲眼看着阿瑶受伤,必定是会受惊的。”
  “老太太倒是没和我们在一起。”明瑜郡主摇摇头:“人也多,老太太和阿瑶是走散了,阿瑶走到我们那边去了,当时情况也有些……我娘怕阿瑶出事儿,就留了阿瑶在我们那边。”
  乔柔稍微一思量就明白了,刚才明瑜郡主说她们是被武僧护在大殿里面的。那老太太没和她们在一起,就说明老太太当时没能赶到大殿里面。
  乱军的首要目标肯定是敦郡王府,当天去护国寺的人里面,肯定也是敦郡王府的人身份最高了。那么,护国寺首先要保护的,肯定也是敦郡王府的人。
  但其他的人吧,你只要不出声不作死,自己悄无声息的藏着,那有六七成的概率也不会出事儿的。毕竟护国寺那么大,乱军的人不可能一个个房间的搜过去的。
  老太太要是自己一个人藏着呢,大约也不会受惊。可她担心亲孙女儿,要出去找的话,就不一定会遇上什么事情了。说不定还被乱军抓了当人质呢。结果她自己在这边担惊受怕,她的宝贝亲孙女儿却留在敦郡王妃身边,连提她一声都没有提起,更不要说让人去接她到大殿里来了。
  老太太心里难免一时不能接受,又受惊,结果回来就病倒了。
  她大致推测的是这样,但具体是不是,还得看陈嬷嬷是怎么说的。
  乔柔略点头对明瑜郡主道谢:“若不是郡主护着阿瑶在大殿里,怕是阿瑶也会受惊,她一个年幼小姑娘,万一遇上了乱军,那才是糟糕呢,说起来,也该我们给府上说声谢谢的。”
  这话说的好听,明瑜郡主也有些受用,当即笑道:“那种情况下,我们一群人自当是该同心协力的,说不上什么谢不谢的,大家伙儿都是一样的。”
  “夫人,姑娘们回来了。”乔柔正要说话,喜春就在外面说道,小丫鬟掀开了门帘,当先进来的是楚瑶,然后是楚瑜楚玥,还有二房的两个庶女,最后是表姑娘。
  楚瑶脸上笑意明显,还带着几分惊喜:“郡主您是来找我的吗?我正想着这两天去找您呢,我刚得了一个好玩意儿,想要送给你。”
  楚玥则是领着妹妹们给乔柔行礼,楚瑶这才反应过来,忙脸色微红的过来给乔柔请安:“母亲见谅,我一时见着郡主,太兴奋了些,这才失礼了,还请母亲原谅我这一回。”
  一边说,一边略有些胆怯的偷看乔柔。
  这点儿小把戏,乔柔都是不放在心上的,就算楚瑶对外要将她塑造成一个狠心继母,那还有个楚阳当对比物呢,只要楚阳没长歪,她这个继母就算是合格的。
  再说了,就楚瑶这白白净净的小脸儿,健健康康的身体,穿戴上面又从来不差,外面的人要从哪方面挑刺乔柔对这个继女不好?
  “无妨,咱们自家人就算了,在郡主面前,还是要规矩一些的。”乔柔笑着说道,又顺便给明瑜郡主介绍其他小姑娘,这些小姑娘都比楚瑾大好几岁,将来若是能嫁的好,对楚瑾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所以,乔柔是很愿意提携二房和三房的女孩子的。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要不然光楚瑶一个好,那对乔柔来说就不太友好了。
  “你名字里也带个瑜字啊?那可真是凑巧了。”明瑜郡主转头看楚瑜,大约是没见过这么黑的小姑娘,还挺有兴趣:“你原先是不是不在京城啊?我都没见过你。你是天生这么黑的,还是晒黑的?”
  贵女嘛,说话没个顾忌。乔柔略有些担心的看楚瑜,小姑娘若是受委屈了,她就得找借口让小姑娘先回去了。
  没想到楚瑜倒是天生开朗,虽然年纪小,说话也很是大方:“天生的,我娘说,她生我的时候是晚上,因为我生的太黑了,稳婆都差点儿没瞧见我在哪儿呢。”
  明瑜郡主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真的呀?你可真有意思。”想到自己之前的话不太礼貌,明瑜郡主又说道:“你五官还是挺好看的,挺漂亮的。”
  “多谢郡主夸奖,郡主长的也好看。”楚瑜笑嘻嘻的,旁边楚瑶开口插在中间:“郡主,咱们去我院子里吧,我刚才不是说,找了个好玩的东西吗?您要不要去看看?”
  “好,那咱们现在过去。”明瑜郡主玩心重,忙点头应了。楚瑶又转头对楚瑜等人笑道:“你们不是说要去三婶那边看布料的吗?那你们先过去吧,我回头再去看。”
  楚瑜和楚玥转头看乔柔,乔柔点头:“要做冬装了,你们不是说想要绣庄的衣服吗?人家送了布料和花样过来,你们去看看,挑自己喜欢的要。”
  小孩子嘛,更喜欢新衣服,立马就决定不跟着明瑜郡主凑热闹了。楚瑶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明瑜郡主走人了,表姑娘也跟了上去,楚瑶虽然有点儿不太高兴,但这个还是能忍受的。
  乔柔伸手摸摸下巴,看来,楚瑶确实是有点儿忌惮楚瑜的。她这么巴结明瑜郡主,是为了楚瑜的机缘吧?可楚瑜能和明瑜郡主扯上关系的,大约是十年后的婚事了。
  难不成,楚瑶是想抢了这门亲事?
  楚瑶做事儿是肯定有自己的目标的,没有好处没有利益的事儿,她肯定不做,若是她要抢楚瑜的婚事,那是不是说明,楚瑜上辈子的男人,最后挺出色的?
  敦郡王的世子的庶子……能有什么出息?
  电光火石间,乔柔又想到个重要事情——上辈子她自己到死的时候,那皇宫里的皇上,都好像是没孩子的。皇上无子,那就应该是从宗室里过继吧?
  敦郡王可是宗室里和皇上这一脉关系最亲近的了。
  但一个庶子……乔柔还是有点儿不太敢相信的。敦郡王府的世子妃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角色,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庶子爬到头上去?人家又不是没有嫡子。
  嫡庶若是乱了,哪怕是当了皇帝,也是会引起乱象的。成王和齐王还是亲兄弟呢,不也争出了人命吗?嫡子风光几十年了,会愿意让个庶子压在头上?
  乔柔一开始觉得自己的想法挺惊人的,但现在想想又觉得这想法估计是不太可能的。那楚瑶盯上的是什么?难不成是怕自己在她的婚事上做手脚,所以先拉拢一番郡主,到时候借着郡主再挑一门好亲事?
  但明瑜郡主一个姑娘家,顶多大楚瑶四岁,能帮楚瑶挑什么好人家?
  或者楚瑶是盯上了世子家的嫡子?那她防备楚瑜是什么意思?
  在郡主面前表现一下姐妹情深不是更好吗?
  “夫人,这是给郡主准备的回礼,您瞧瞧?”喜春凑上来问道,乔柔看了一眼,按照之前楚瑶救了明瑜郡主的说法,那回礼只要顶的上三分之一的价值就差不多了,但既然敦郡王府护住了楚瑶,这回礼就得再添几分了。
  “问问老太太。”乔柔正要开口,忽然想到内室的人,忙将这事儿给推出去:“顺便提一下敦郡王府的庇佑之恩。”
  第47章
  老太太果然是将礼单给增厚了三分,乔柔派了陈嬷嬷亲自去库房点了东西,回头直接送到郡王府就是了。
  成王身死,以前的谋反什么的,就算是扯消了。毕竟就三个儿子,成王还是皇上看重的继承人,生前有多恨铁不成钢,死后就有多怀念怜悯,于是就越发的觉得齐王可恶了。
  更何况齐王也并非是干干净净的,皇上让人一查,齐王在成王子嗣上做的事儿,还有舞弊案的事儿,还有谋反的事儿,这些上面动的手脚,就都遮掩不住了。这个倒是不用去守皇陵了,直接就圈禁了,至少去皇陵还能到处转悠转悠,好几座山呢,一天赚不完。可这圈禁,方寸之地,再加上贬为庶民,齐王这辈子,算是完蛋了。
  所有事情尘埃落地之后,已经是进入十二月了,眼看要过年。京城里的气氛,也总算是松散了些,大家热热闹闹的,该上街上街,该买年货买年货。
  乔柔也忙,所以这赏花宴,到底还是没办起来。
  等老太太的身体稍微好转了些,乔柔就去老太太那边打探情况了:“我原想着喜春她们年纪不小了,该放出来嫁人了,她们也算是辛苦伺候我一场,这婚事上面,我就不想委屈了她们。然后就得了侯爷提醒,这府里上上下下,该成亲的姑娘小伙子不是少数。”
  乔柔伸手点了点:“老太太这边,如玉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吧?也不知道老太太是如何打算的?”
  老太太耷拉着眼皮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如玉的事儿,我另有打算。喜春她们,你看好了人选了?”
  “没有呢,正想求老太太,将这府里人的卖身契给我呢。”乔柔很直白的说道,她今儿的目的就是这些了,等着算计楚瑶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索性自己先出手,不管怎么说,先将这人手都掌控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老太太掀起眼皮看了看她,面色略有些不好看,乔柔笑道:“有些上了年纪的,我想放出去。另外,喜春她们嫁了人之后,我也还想再挑几个丫鬟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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