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老太太和侯爷,守了大半夜,夫人这边确定母女平安了,他们就回去休息了。”老太太是早就熬不住了,楚侯爷则是要上早朝,不能不去休息。反正楚侯爷也不是第一次当爹了,这激动的心情,一会儿就能过去了。
  乔柔点点头:“楚瑶呢?”
  “她之前来过,三夫人说小孩子不好在这儿呆着,陈嬷嬷就带她走了。”顾嬷嬷说的很详细,三夫人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很是照看乔柔。二夫人则是公事公办,最后陪着老太太离开的。
  “还是三夫人有良心,日后夫人还得多谢谢三夫人才是。”顾嬷嬷嘀咕道,乔柔艰难点头,正好喜春端来了红糖水,里面炖着六个鸡蛋,屋子里一股的血腥味,乔柔闻着鸡蛋味儿就恶心,摆摆手,让喜春重新换了红糖水回来。
  生完孩子的乔柔,也没变的众星捧月起来,府里众人都只是送了贺礼过来。只楚侯爷这个亲爹不算是没良心,日日下朝都要过来问几句。倒是乔柔有些不好意思见他,毕竟蓬头垢面的,身上气味也不怎么好闻。
  四月份儿的天气,已经开始穿单衣了。
  再者,夫妻两个至少一年未曾做过什么亲密事情,哪怕同睡一间屋子也是分两个被窝的。乔柔自己又有小心思,时时刻刻想和离,自然这夫妻之间,也略有些生分了的。
  但楚侯爷毫不在意:“又不是没见过,味道难闻了就开开窗户嘛。不能洗澡也能用温水擦擦,放心吧,我不嫌弃你就是。”
  这话说的太坦荡,乔柔都有些接不上来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吧,爱看看,又不会看掉一层皮。
  乔老爷是天天上门的,只可惜进不来产房,每天隔着窗户问:“我外孙女儿今儿睁开眼睛了吗?今儿能抱出来看了吗?”
  乔家第一个孙子辈儿,乔老爷恨不能自己也搬到楚家来住。只可惜住下也见不到女儿和外孙女儿,只能每天空跑一趟,就当是在锻炼身体了。
  办洗三的时候,老太太是想大办一场的。一来是长房时隔五年才有了新生儿,二来是这孩子生的日子好,正好拖到了四月初八,浴佛节。
  陈嬷嬷亲自来和乔柔商量这事儿:“这是老太太准备的名单,若是夫人觉得没什么问题,今儿就得赶紧将帖子给送出去了。”
  明天可就是洗三了。
  乔柔皱了皱眉,摇头:“还是不用大办了,只请亲近的几户人家就行了。孩子比较小,办的太大了,就太闹腾了。”再者,生在浴佛节又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这世上千千万的新生儿,四月初八生的也不光是这一个。
  也没见别人家生在特殊日子的孩子,大肆宣扬了生辰什么的。
  更何况,女孩子嘛,生辰还是瞒着些比较好。
  陈嬷嬷就有些迟疑了,老太太的意思,不光是洗三庆贺一番,也是这几年来,侯府都没办什么大的宴会,实在是有些冷清了。一个大家族,若是在京城中悄寂无声的,难免会让人觉得是落魄了。
  “没必要大办。”乔柔瞧见陈嬷嬷脸上的神色,就更温和了几分:“侯爷现下正忙着,阿瑶功课也忙,听闻二弟妹也打算离京了?”
  二房连庶女都有两个,可见二老爷在女色方面,是和楚侯爷有些差别的。二夫人当初回京,一来是为了将两个子女送过来,京中的先生,肯定要比外面的好,更何况还是楚侯爷亲自给侯府未来世子请的,能蹭上这先生,孩子日后的学习,肯定是有保证的。
  二来是囊中羞涩,在外到底不比在府里享受。二老爷想要往上走,总是要疏通一下关系的,她自己的嫁妆不愿意拿出来,就想来试探一下老太太的态度。
  这些事情呢,自然不是二夫人亲口说的。但二夫人想要银钱,一开始,是想经过公中的。不是她管家贪下来仨核桃俩枣,而是要从账房正正经经的走好几千两银子。
  这事儿是楚侯爷回来说的,说是老太太应允了的。乔柔毕竟是侯夫人,日后还是要看账的,这事儿瞒不过她,所以楚侯爷就先一步说了出来。
  二夫人也是很不放心二老爷那边,眼下乔柔既然生了孩子了,那出了月子就能管家,她也就不用留下来了。
  “二弟妹离京之前想必也有不少事情忙,洗三办的大了,倒是劳累她了。”不等陈嬷嬷回答,乔柔就笑道:“三弟妹又不经事儿,若是办砸了,岂不是让侯府没面子了吗?再者,女孩子嘛,也没必要大办,陈嬷嬷说是不是?”
  她否定了两次,陈嬷嬷也是明白她的态度了,犹豫了下点头:“那奴婢回去问问老太太。”
  若是老太太坚持,那肯定就是要大办了。
  乔柔点头,让人送了陈嬷嬷出去。
  “侯爷回来了。”乔柔又小睡了一会儿,然后就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喜春在门口提醒了一声,然后掀了门帘。楚侯爷到了床边先弯腰看孩子,然而孩子还是之前一样丑。
  于是楚侯爷就转头看孩子娘:“今儿感觉如何了?”
  “还好,没那么累了。侯爷昨儿不是说,孩子的名字交给你了吗?现下侯爷可想好了?”乔柔笑着问道,楚侯爷点头,大名是有了,但小名没有。
  孩子没出生之前,他就准备好了几个名字,男的女的都有,等孩子出生,再让人算了八字,看了五行,然后才能定下来具体的名字。
  “叫什么?”乔柔忙好奇问道,楚侯爷笑了一下:“叫楚瑾,你觉得如何?”
  怀瑜握瑾,楚瑾,这个名字也算是不错了。
  “那以后就叫阿瑾了?”乔柔笑眯眯的,伸手轻轻碰了碰小女儿的脸颊:“阿瑾,喜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楚瑾动了一下嘴角,睡得十分香甜。
  乔柔又将洗三的时候和楚侯爷说了一番,楚侯爷点头:“不大办是好的,现下朝堂上有些不安稳,有御史台的大人上了折子,参奏户部的一个官员贪污,那官员是齐王一派的。”
  不用说就知道,那御史台的大人,估计是成王一派的。哦,也可能是楚王一派的。
  “案子牵扯过大,整个户部……”楚侯爷稍微停顿了一下:“所以皇上现在很是看不得铺张浪费,咱们低调些也是好的,原本我还想着这事儿如何和你说呢,没想到你倒是自己做好了决定了。”
  “早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陈嬷嬷来的时候,我就该说等你回来再说了。”乔柔则是叹气,平白她自己出头得罪了老太太了。好吧,虽然也是早早就得罪过了,不管她这次推没推给楚侯爷,老太太定然还是不喜欢她的,但能少点儿仇怨就少点儿啊。
  万一积攒到爆发点,老太太炸起来了可怎么办?
  “回头我找母亲说一声。”楚侯爷笑道,本来想伸手摸摸乔柔的头发的,但伸到一半儿,又面不改色的收回来了——头发太油了,生的时候出一脑门汗,现下又两天没洗了。
  乔柔略有些哀怨的瞪他,她就说不让来吧,他非得来,看看,来了又嫌弃!
  楚侯爷略有些尴尬:“刚才从外面回来没洗手……”对上乔柔不相信的眼神,下半句就说不出来了,只好转移话题:“洗三既然不大办的话,那满月礼,稍微大办一下吧?到时候你也露面见见人,你都快一年没出门了。”
  第35章
  办满月酒的时候,陈家来了人,来的是陈大夫人和表姑娘表少爷。明面上说是来喝满月酒的,乔柔也不好不明不白的不许人进门。但她不耐烦招待,就直接让人送到了老太太那边。
  回头就听说,老太太那边摔了茶杯。陈大夫人身边的嬷嬷盯着一脑袋的茶叶出来收拾了,但很快就有陈嬷嬷去安抚,随后楚瑶被叫过去。
  再详细的事儿,乔柔打听不出来,老太太那院子,可不是她能随意伸手的。再者,卖身契之类的东西没拿到手,乔柔就是想伸手也伸不到。
  但乔柔不蠢,她能猜想啊。什么事情能同时和楚瑶,老太太,还有陈家联系到一起,然后还能让老太太发火呢?思来想去,也就年前那一桩事儿了。
  楚瑶想撕开和陈家的关系不是一两天了,那次楚侯爷也曾安慰她说楚瑶做下错事是被人给挑唆了,所以乔柔不用问就知道,这黑锅,大约楚瑶是盖到了陈家脑袋上。
  可这事儿都过去小半年了,陈家是才反应过来的吗?
  乔柔很是想知道陈家的意思,然而,身为楚瑾的亲娘,楚瑾又是满月酒的主人公,乔柔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没办法脱身去打听。只能是暂且应付着眼前的宾客了。
  成王妃也过来了,还了韦侧妃。从年龄上来说,韦侧妃要比成王妃大四五岁,可偏偏从相貌上来说,韦侧妃倒是更貌美一些。成王妃大约是身体没养好,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身体也有些瘦弱,相比较起来,韦侧妃面色红润,体态娇美。男人虽说多有怜爱之心,但怜爱的肯定是貌美的娇弱小娘子了,不是成王妃这种病人。
  齐王妃和成王妃肯定是不和睦的,妯娌俩见了面儿,齐王妃就忍不住先开口讽刺了一句,成王妃大约是哀莫大于心死,连个回应都没有。这样可怜,齐王妃倒也不好再说什么难听话了。
  这两位的身份是来宾中最高的,乔柔自然是十分留意的。生怕这两位吵闹起来,就忙过来打圆场:“春光正好,我在这府里闷了小一年,这得了空,还想去外面走走,却又心怯,不知道外面现下是个什么光景,这京城,可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成王妃嘴唇略动了动,叹气:“我也不知道,这京城,一天一个样儿的,今儿这个上官升职了,明天那个得罪人了,天天都有新鲜事儿,只这新鲜事儿,知道还不如不知道呢,没的闹心。我倒是羡慕你这样的,能安安生生的在府里养着……”
  瞧了一眼被奶嬷嬷抱着的孩子,成王妃的眼眶就忍不住红了红,她那次掉的可不光只是一个孩子,还有下半生的希望。身为女子,日后再没有生孩子的可能,这种事情,本身就足够残忍了。
  若是她自己决定不去生,她还不会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好的,可偏偏,这个决定,是别人强加给她的。
  齐王妃也忍不住叹口气,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也是有些无奈,她这进门几年了,也没怀孕生子,齐王也是着急的不行,后院里,可也是少不了狐媚子。
  再看看乔柔出了月子养的白白嫩嫩的脸颊,还有略丰盈的身材,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日子该过还是要过的,都想开些。”敦郡王妃在一边劝道,她是不太喜欢乔柔的,转头就问道:“听说,乔大人和离的那个何姑娘,已经嫁人了?”
  乔柔都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那么大的敌意,就算是乔宇之前揍了敦郡王府的人,那不是庶子吗?一个嫡郡王妃,还真当自己是贤良淑德的亲娘,为着庶子出头了?
  更何况,这世上,小孩子打架的事情多了去了,也没见谁家记仇记个一两年啊。乔柔一边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还有哪儿得罪了敦郡王府,一边笑道:“是啊,前两个月出嫁的,我还让人送了贺礼过去,何姑娘和我父亲本来性格不合,两个人勉强在一起也是不开心,现下何姑娘重新觅得良人,我也是很为她高兴呢。”
  成王妃有些好奇:“真嫁人了?那她现下过的如何了?”
  “前两天才听丫鬟说了,比之前略胖了些,大约是心宽情绪好,这日子定是过的不错的。”乔柔说道,想了想,到底是同情成王妃,就又说道:“要我说啊,咱们女人家,还应该是学学何姑娘的,多爱惜些自己。以前的日子过的不好了,那就果断抛弃掉以前的日子,选个能让自己开心的,再重新换上新的。”
  敦郡王妃噗嗤笑道:“那乔老爷可选好了新日子?”
  “自然,他老人家巴不得一辈子和书画为伍,现下再没人催他做这个做那个,他能整天吃住在书房,也是高兴的很呐。”乔柔笑着说道,越是藏着掖着,别人就越是想要问一下,还不如正大光明的放在太阳底下随便别人看,反正也看不出来什么花儿。和离这种事情,既然做了,就不要怕别人来议论。
  乔柔早些时候同意他们和离的时候,已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了。不过是她之前不出门,没人能问到她脸上,现下敦郡王妃的出现,正好将之前缺失掉的一环给补上了。
  “何姑娘想要夫唱妇随,也不是什么错事,离了我爹那书呆子,也是好事儿。”乔柔又看成王妃:“你若是心情烦闷,不如也想想自己喜欢什么,再换一种来喜欢,日子也好打发些。”
  成王妃有些目瞪口呆:“你支持你爹和离?”这和离可不是两个人的事儿,两个家族,连带乔柔,都是要被影响的。
  乔柔点头:“为什么不支持?总好过日后成了怨偶,两个人互相埋怨仇恨的好。”
  正说着话,阿瑾哭闹起来,乔柔忙起身去看。齐王妃略有些羡慕的说道:“楚夫人这日子,原本看着不怎么好,但瞧着楚夫人,又好像这日子,好似没那么艰难一样。”
  十几岁没了亲娘,后娘进门却没苛待她,嫁了人偏做了继室,前头还留有儿女,结果继子听话乖巧,继女文文静静。再一转头亲爹和离了,按说楚家该觉得乔家麻烦了,却偏偏,楚侯爷好像不计较这事儿,连乔柔自己都看的特别开。
  简直就是,一走一个坑,偏偏这坑上,都加上了桥梁,于是乔柔这路走的,比没有坑还顺畅。至少这桥上还有风景看,能散散心,换一种走法。
  敦郡王妃撇嘴:“也是心大,心大了,就什么事儿都好说了。”看一眼成王妃,到底是劝说了几句:“你也学学楚夫人,什么事情都放开些,不去操心了,就发现别的好了。”
  成王妃点点头,眼神有些呆愣。敦郡王妃也不好和她多相处,当然也不想牵扯到齐王妃这边,索性就起身换了地方,找了别人聊天儿去。
  用了午宴,各自归家。这一天过的挺没意思,但也不能不过,谁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楚侯爷好歹是个重臣呢,不给点儿脸面也不好。
  乔柔陪坐一天,也是腰酸背痛。楚侯爷回来的时候,顾嬷嬷正帮着她揉按肩背,楚侯爷摆摆手,示意顾嬷嬷出去,自己亲自过去帮着揉按,他力气大,没两下就按的乔柔哭爹喊娘:“你轻点儿呀,那是肉啊,不是石头。”
  楚侯爷讪讪的:“那我轻点儿,主要是没做过,以后多做做,就有了经验,下次就不会疼了。”
  乔柔斜眼看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做错什么事情了?”
  楚侯爷伸手摸摸鼻子,讨好的帮着乔柔翻身,再给她捏腿:“本来母亲是想找你亲自说这事儿的,但今儿她也累了,索性我来说吧,子轩姐弟今儿过来的事情,你知道吧?”
  乔柔肯定知道,人还是她让送到老太太那边的。
  “母亲的意思是,留他们姐弟在府里住着。”楚侯爷说道,乔柔皱了皱眉:“陈家包藏祸心,你之前不是说,少和陈家打交道吗?”
  免得带坏了他的女儿,坏了她和楚瑶之间的感情。当然,乔柔是不认为她和楚瑶有什么感情的,但楚侯爷觉得有,那她也不辩解。
  “陈家……”楚侯爷有些尴尬,但顿了顿,又叹气:“我若是不说,你定然要追究到底,这事儿,还是和之前的事情相关。”
  乔柔眨眨眼,没接话,她就知道,肯定和之前的事情有关系。楚瑶给陈家扣锅扣的是相当利索,但不过是借着陈家那会儿不能反驳,不能辩解。现下陈家大约是反应过来了。
  也是,年礼忽然减掉了,楚瑶不去陈家住了,自家孩子也被送回来了,陈大夫人就是傻子,也该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变故了,更何况她不是傻子,陈家上上下下,可都等着攀附侯府这棵大树呢。
  就算不是陈大夫人,也会是陈二夫人的,总有个人会过来看看情况的。
  但陈大夫人太聪明了,沉寂了半年,估计是将事情给调查清楚了,弄明白了,然后这才带着人过来的。老太太那边呢,想要护着楚瑶,那对陈家这边就要给安抚。
  现下看来,陈家提出的条件,估计就是让自家孩子留在侯府了。
  乔柔猜的是半点儿不错的,楚侯爷接下来也是这么说的:“养在侯府,日后再找了人家嫁出去就是了。”也就是说,侯府还得给贴上一份儿嫁妆。
  “陈家二房没有女孩子?”乔柔好奇的问道,这种好事儿,不该是争抢一番的吗?怎么就落到了陈家大房头上呢?
  第36章
  至于楚侯爷知不知道老太太妥协的原因,乔柔没问。以楚侯爷的性子,他若是想知道,那肯定会知道的,他要是不想知道,那他……其实还是有猜测的。老太太可不像是陈家能拿捏的住的人,要不然,这些年以老太太照顾陈家的性子,能不将陈家的孩子早早的接过来吗?
  偏到这时候,陈家说要来,老太太就应了,这里面要是没点儿猫腻,谁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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