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台已建好有些时日,开了春,便到了草长莺飞的日子。
    女帝请司天监算了日子,是时候举行皇太女大典了。
    公主这段日子安生了好多,简直有那么些模范皇太女的意思。不再出宫玩闹,不再偷懒耍滑,而是老老实实地上朝、在勤渊殿批奏折,偶尔还要召几个大臣进宫论事。
    林朗觉得盛阳做得更好了,只是也更不像盛阳了。
    五日后便是皇太女大典,林朗心疼她夜以继日地熬着,便同她说道:“你大病初愈,不如再晚些时候吧。”
    盛阳笑他,“你如今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定好的日子,哪有再变的道理?”
    林朗揽住她,“若你不愿,我可以……”
    “林朗,”她握住他的手,“我知道该做什么。”
    五日后,她身着华服,迎着朝阳,在万众朝拜声中登上祭台,真正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众臣叩拜,她居高临下地睥睨天下,暗想顾舒叶看不到她这么风光的时刻,当真是可惜了。
    皇太女大典后按例要举行巡游。一是彰显天威,教天下人都认认将来的天子。二是皇太女也可借此了解民生民情,以便恩威并重。
    考虑到皇太女身体不好,这事倒可以缓一缓。
    但盛阳自己不愿。她想借着巡游,去看一看他最后存在的地方。Ρò㈡零㈡㈡.てò⒨(po2022.com)
    皇太女巡游是大事,整个皇宫忙得鸡飞狗跳。带什么人,准备什么东西,去什么地方,都要安排得妥妥贴贴的。
    林朗负责打点这些,最为难的是人选。
    深宫之人有了出宫的机会自然都想跟着瞧瞧,光这几日暗中给小江送礼的男侍就不少。
    小江有些为难,便请林朗做决断。林朗扫了一眼名单,认出其中有一个叫柳夕的,倒是经常在皇太女身旁伺候,“就他吧。”他指了指这个名字。
    “是。”小江退下了。
    盛阳正在看乾州的折子。自顾舒叶出事以后,剿匪的事就不了了之,虽山匪频发,却并未有人报官遭遇抢劫。这件事一直让她很在意。
    有人端着夜宵送上来,见她仍在秉烛夜读,那人便大胆向前挡了她的光,“殿下,歇息一会吧。”
    她抬头,是柳夕。
    “奴做了梅花酥酪,殿下可要尝尝?”柳夕低眉顺眼。
    梅花酥酪。她想到梅花树下埋着的那坛酒,便一阵心痛。
    柳夕看出她面色有异,忙上前说道:“可是奴又勾起殿下的伤心事?”
    “不碍事。”盛阳伸手拿了一块放到嘴里,梅花清香扑鼻。“好手艺。”
    柳夕抿嘴一笑。他大半夜前来,自然不会只送个酥酪那么单纯。眼见盛阳已弃卷,便大着胆子靠上去,“殿下已经……好久没有疼奴了。”
    盛阳便笑道:“我当你是体贴我,原是讨债来了!”
    柳夕嘤嘤细语。盛阳推开他,“勤渊殿不行,我们回去罢。”
    柳夕今日很兴奋,即便盛阳又在他身上试了许多物件,他也格外配合,没再向往日哭哭啼啼的。
    盛阳一边把玉杵塞进去,一边揪着他的头发问道:“今日怎如此高兴?”
    柳夕额头已汗津津,颤抖着回答道:“……奴可随……殿下出宫……”
    盛阳塞得更深了一些,他似是疼到了猛得缩了下身子,盛阳打了他一下,叫他趴好。
    “能出宫,就那么兴奋?”盛阳附在他耳边,悄然问他。
    “奴自是……兴奋的。”他咬着牙,努力吞下那巨物,为了讨盛阳欢心甚至还轻轻晃了起来。
    “真是浪蹄子。”盛阳讥讽了一句,随即抽出皮鞭,狠狠地打在了浑圆的臀上。
    第二日,小江奉林朗之命去给柳夕送药。他在床上疼得起不来,小江只好忍了好大一番不适帮他上药。
    “殿下也真是的,放着这么好的一个人不用,偏生要折磨他……”小江对那伤口心有余悸,便有些忿忿不平。
    林朗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小江便不敢再说下去。
    “那柳夕伤得怎么样?可还能随行?”他淡淡地问。
    “只要殿下不再折磨他,养两日便好了。他不肯留在宫里,说能伴驾,是无上的荣光。”小江一字不差地重复。
    这个柳夕倒是有些意思。林朗留了心,下午抽了空去紫檀楼看他。
    屋内熏了香,果真有一股淡淡的檀木味。
    柳夕见状要下榻行礼,林朗忙上前扶住他。这一扶,他便看仔细了他的脸,原来他眉眼之间,竟有点像顾舒叶。
    当初林朗寻他的时候未觉得,如今倒是越看越像。一样是狡黠的狐狸眼,只不过顾舒叶更意气风发,他更哀婉一些。
    怪不得盛阳日日宠他。
    只是这宠爱换做旁人也不想要。
    他温言安慰了几句,见他精神疲乏,便也没多呆就离去了。
    盛阳一行人终于浩浩荡荡地启程了。她无心旅途风光,把该走的过场走了一遍后就直奔乾州。
    等那高高的城门终于出现在眼前,她在心里说道:“顾舒叶,我来了。”
    乾州州牧恭敬地接待了盛阳。他从收到传信后就上下打点,唯恐哪里怠慢了这位贵客。
    乾州是个小地方,州兵不过五千余人,官舍条件自然也有些将就。州牧只好包下了邹氏名下最豪华的酒楼来招待。
    盛阳打量道:“邹家的生意居然也做到了这种小地方。”
    林朗颇为赞同,“商人无利不起早。”
    巡游的流程无非就那么些,盛阳一日连着视察了几处机要,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卫准心疼她,晚上便放轻了动作。
    盛阳搂紧他的脖子,低低说道:“哥哥,我很想他。”
    卫准的心很痛。他因她心里有了旁人而心痛——偏偏斯人已逝,他连回忆都打不过。他更心痛盛阳伤心,如果疼痛可以转移,他希望自己替她承受千百倍的苦楚。
    他安慰盛阳道:“睡吧。明日还要起早。”
    盛阳把流程赶得那样快,就是为了去他最后出现的那个山谷。盛阳一直不相信他真的死在那个地方,便一定要去瞧瞧。
    副将拦着她:“殿下,再往前地势复杂,末将也不能保证殿下的安全,殿下还是请回吧。”
    林朗也道:“盛阳,我去看过了,什么都没有留下。”他声音凄楚,显然也是一夜未睡。
    但盛阳很坚持,“我不是去找他的痕迹的——事情过去那么久,还能留下什么?我要亲眼看看他有什么活下来的可能。”
    副将拦不住她,只好贴身保护小心跟随。
    盛阳绕着山谷走了一圈。此处地势崎岖,确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不论是从山坡上放箭还是滚石头,都插翅难飞。
    她总要亲眼见了,才肯相信他的死讯。
    盛阳回去路上很恍惚,卫准和林朗都要陪她,但她心烦意乱,谁都不想见,只命柳夕随着。
    林朗看了眼柳夕的眼睛,嘱咐他道:“好生伺候着。”柳夕卑微地应下了。
    他送了梅花酥酪,更教她睹物思人。
    她看着一小盘精致的糕点出神,柳夕见她只看不吃,便出声问道:“殿下不喜欢吗?”
    “喜欢……”盛阳笑得很悲哀,“只是我没有告诉他。”
    柳夕跪在她身前,捏起一块点心抬起头喂她。
    盛阳就着他的手吃下,在烛火的影影绰绰下,他的眉眼与顾舒叶的重迭在一起,那一抹哀婉的神色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得意和狡黠。
    “顾舒叶……”她眯了眼睛,只觉得眼前人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