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 蝗虫

  就在张小露懊悔的第三日,事情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蝗虫来了。
  铺天盖地的虫子将田地里的庄稼啃了个一干二净,除开埋在地里的,其他的全部没了。辛苦一年,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有冒着虫灾跑到田里抢收的,可这割稳的速度哪有那虫子飞得快,这些抢收的人不仅没抢到庄稼,还伤了,伤得不轻,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北边今年的收成没子,这粮价一下子就涨了起来。
  至于没了收成的农户如何交税,是卖儿还是卖女,谁又知道呢?这事朝廷不会管,最多免些税,可剩下的依旧得交,若是那佃户,则更惨,因为田是租的,除开交税,还得交租,这虫灾一来,银子没挣着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他们这样的人,图的就是糊口,现在,为了还债,恐怕将自己卖了还赔不够呢。
  庄稼人就是这样,不仅靠天吃饭,还得看年景,今年是个好年,可挡不住这蝗虫过境啊。
  苏老头那三亩田加一亩地的庄稼也没了,地里的稻穗还是青色的,还没长成呢,就被蝗虫给啃没了,还有一亩地的玉米,眼看着就能吃了,现在,连玉米杆都没剩,若不是苏三叔拦着,苏老头还想冲出去将那些个东西抢回来呢。
  苏玉也知道了这事,她直觉大事不妙,那蝗虫肯定不会来一处,照这样说,这一片恐怕都逃不了蝗虫的祸害,这样一来,那粮食肯定会大大的减少。人以食为天,现在这口吃的没了,说不得得乱成啥样呢!
  苏玉当机立断,直接将小吃店关了,地里没收成,这吃食的生意肯定是做不下去了,没卖完的食材她得收着,自个用。
  幸好在过年的时候存了粮,苏玉想起来仍是一阵后怕。
  她忽然又想到,苏老头跟苏老婆子在不能留在外面,得接到县里来,这里有朝廷看着,安全多了。
  朝廷,应该会开食仓赈灾吧。
  对了,蝗虫只会吃地面上的农作物,不会去地里,她的土豆应该没事,就算土豆没事,也汉有留在地里了,因为土豆的叶子是在地面上的,肯定会也被啃光了,没了叶,土豆是不会再长了。
  苏玉又忙了起来。
  她将小吃店关了之后,就在自个住的地方右边又租了一个院子,她将刑嫂子跟成婆婆接了过来,她想着,到时候再将苏家老两口跟三叔安置在这,这个院子不算小,两家只隔了一个墙,苏主跟徐师傅一起在墙中间开了一个门,方便两家来往。
  做好这一切,苏主就与徐师傅一起,会着驴车去苏老婆子那了,两只狗被她留了下来,主要是看家护院,家中还有粮呢。
  苏玉实是在小心得有些过分了。
  苏玉到达苏老婆子那的时候,发现苏老头竟躺在了床上,整个人像是大病了一场,看着就没精神,苏玉有些吃惊:“奶,爷这是怎么了,难道之前的病没好?”
  苏老头听到这话,有气无力的哼了起来。
  苏老婆子赶紧道:“二妞,可别再说了,唉,你爷爷这就是心病,身体上没啥事。”好好的庄稼,说没就没了,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没了,能不难过吗?
  苏老婆子伤心道:“玉米,稻子还有小麦全没了,这一年算是白干了。”
  苏玉道:“也不是。不是还有一亩地跟两亩水田吗,那亩地里的东西应该还在,咱们现在就去将它挖出来,还有那两亩水田,里面种了鱼,现在那鱼也长成了,咱们将鱼卖了,还不是一样的挣钱。”
  苏老头听了这话,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说那亩地里的东西还在?不可能啊,地面上啥都没了,这可是我亲眼瞧见的。”
  苏玉道:“在呢,那东西跟萝卜一样,长在地里,得挖出来才行。”
  苏老头不知怎么的,脸一下子红润了起来,他大手一挥:“咱们去地里挖那啥,叫啥豆来着。”
  苏玉提醒道:“土豆。”
  苏老头拿着锄头就往外走,“走,咱们去挖粮食。”
  苏老婆子将苏玉拉到一边,小声问:“你说的那土豆长成了吗?这才过了一个多月,能成吗?”
  苏老婆子不在乎那东西长成没,她觉得那是有毒的,她不吃。
  她就是怕苏老头去了,发现地下没东西,到时候老头子肯定又要犯病。
  苏玉道:“您就放心吧,那东西快则一个月,慢则五十天,不过是个头大小的问题,东西肯定是有的。”
  苏玉说完,看了一眼院子,问道:“三叔呢?”
  苏老婆子叹气道:“去田里看鱼去了。”这在田里养鱼,得要人看着,村里的娃子喜欢去捞鱼,这鱼是家养的,可不能那样。
  苏玉压低声音道:“不知道州府那边是什么情况,如果那边也遭了难,那三婶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州府那边若是也被蝗虫害了,那边的粮价一样会涨,三婶的娘家真的会白养一个出嫁女跟外甥吗?
  苏老婆子说道:“那可是你三婶的娘家,有什么不好过的,无非是少吃两口。”
  她说完,这才觉得不对,老三的儿子还在那呢,若是少吃了,怎么能长得壮,怎么养得活?这可不好!
  苏老婆子一下子急了起来,准备去寻苏三叔,让他将人接过来。
  这时,苏玉无端说了一句:“小吃店关门了,以后我可没事情做了。”这话一出,苏老婆子整个人都僵了。
  说实难听的,现在一家老小都靠着苏玉过活呢,地里没收成了,那以后可咋办?
  苏玉又问道:“奶,还有锄头吗,我也要去地里,爷爷一个人总忙不过来。”她没有徐师傅帮忙,徐师傅的腿不好,再说,徐师傅平日已经帮了他们家很多忙,总不能连地里的活都让徐师傅帮,他又不是苏家的长工。
  苏老婆子沉默的去柴房将锄头拿了出来,她跟苏玉一人一把,然后一起去了那种土豆的地里。
  路上,苏老婆子很是艰难的说了一句:“那毒豆,真能吃吗?真的吃不死人吗?”二妞没了活,家里就剩一点鱼跟那‘毒豆’了,田里的鱼并不算大,也不知能卖到多少钱。
  苏玉嘴角一弯,笑了起来:“放心吧。奶,你换边想,咱们没粮食,那达官贵人一样没粮食,这土豆若是能吃,能变着花样吃,还能饱肚子,那不愁这东西卖不出价。”
  这事苏玉后来想到的,粮食变少,土豆的价值就出来了。
  对于这事,苏老婆子并不十分相信,她胡乱的点了点头,此时,她们已经到了地里。
  苏玉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有些伤感,之前来的时候,地里一片绿色,现在呢,入眼之处全是黄色的泥地。
  这是苏玉第一次感觉到蝗虫的可怕,如此清晰。
  苏老头小心的扒着土,将埋在地里的土豆挖了出来,前几天才下过雨,好挖得很,苏老头看阒那拳头大小的土豆,眼睛都笑眯了。每一处都一大串土豆,少的五六个,多的十来个,有小有大,反正能吃就对了。
  苏老头现在哪还有生病的样子,他拿着锄头,一处一处的挖。
  此时,他见苏玉跟苏老婆子来了,赶紧说道:“麻袋拿了没,赶紧将我身后的土豆装起来,我怕那些蝗虫再过来。”
  苏玉道:“带来了。”说着便将麻袋拿了出来,她就是为挖土豆来的,哪能不带齐东西呢。
  开始的时候,是苏老头在前面挖,苏玉跟苏老婆子在后面装,后来,苏老头的速度慢了下来,苏老婆子也开始挖,苏玉一个人装。
  等三个麻袋都装满了,这地里的土豆才挖了一小半,这量还真不少!
  苏玉看了看天色,说道:“咱别挖了,奶,你们在这看着,我将这东西运回家。”苏玉的力气大,又加上日日锻炼,搬这些东西不成问题。
  苏老婆子道:“别,你孩子家家的,别把骨头压坏了,你赶紧去田里找你三叔,让他过来挑,你去帮他守着鱼。”
  苏玉道:“不用。”说着便扛起了麻袋,这麻袋是那种大的,装满土豆后,有苏玉两个大,可苏玉还是稳稳的将麻袋扛住了。
  她往家中走去,健步如飞。
  苏老婆子这才息了声,等苏玉走远,她这才对正在察汗的苏老头道:“乖乖,你瞧瞧二妞这力气,还好没用在我身上,这一拳就能打死我……”现在想想,后背一阵发凉。
  苏老头瞪了她一眼:“说什么瞎话呢,这事是能来比方的吗。”
  苏老婆子捂着嘴道:“我不过是那么一说。”
  苏老头哼道:“这大约是老天爷对二妞的补偿。”他压低声音道:“二妞以前的事你不许再说了,以后跟老三他们也说一声,咱们就当二妞从来没傻过,知道吗?”
  苏老婆子一脸郑重的点头:“这我知道,二妞现在可是咱家的长孙女了,以后要是能说门好亲,那就能帮衬下面的几个弟弟。”再说了,苏家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二妞以前的傻病怕是没几人知道了,若是他们藏着不说,以后说亲的时候谁会知道呢。
  这个话,此后老两口再也没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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