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泽

  到了后半夜, 守夜的沈卯卯有点坚持不住了。
  她觉得这不是她的问题,都怪旁边的娄京墨睡得太香了,缓慢而又沉重的呼吸声接连不断地钻入她的耳朵, 连带着她也跟着困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被子“沙沙”作响, 床板发出微弱的呻|吟,像是谁翻了个身。
  起初沈卯卯并没有在意,但紧接着, 底下又传来了泡沫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应该是有谁下地了。
  她尽量放轻动作,早已适应黑暗的眼睛向下看去, 确实见到了一个慢慢走向门口的身影。
  从方位上来听,应该是彭小蕊下铺的甘泽。
  沈卯卯故意制造了一些细微的动静出来,然后小声用气音问道:“你是要去卫生间吗?”
  甘泽没有回答, 而是一把拉开了她们寝室的大门。
  冷风从走廊里灌进来,让在上铺的沈卯卯都打了个哆嗦,底下的甘泽就像是感觉不到一样, 缓慢而坚定地迈出了第一步。
  沈卯卯顿觉不妙, 也顾不上会不会吵醒室友了,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压着娄京墨从她身上爬过去, 伸腿就往桌子上踩, 同时嘴上大叫着甘泽的名字:“甘泽——甘泽?!”
  整个寝室都醒了, 彭小蕊被她吓了一跳, 满脸懵逼, 语速飞快:“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娄京墨被她差点压吐血, 干咳了两声以后爬起来, 虚弱地看向门口。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甘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只留下一条长长的、向左拐的影子,快速远去。
  沈卯卯紧随其后,直接冲了出去,然后僵在了原地。
  只见走廊里漆黑一片,幽深而又恐怖,看不见一个人影。
  甘泽呢?
  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那么大的一个活人为什么不见了?
  沈卯卯有点懵。
  她怀疑自己是困花了眼,于是用手揉了揉眼睛,结果还真看到了一个朦胧的黑影,站在她视线可及的尽头,快速向这边走过来。她再定睛一看,突然发现了什么,猛地转身冲回了寝室,顺便把在门里探出来了个脑袋的彭小蕊往回拉,接着一把带上了门,发出“嘭”的一声震响。
  彭小蕊云里雾里:“怎么了?我下铺她去哪里了?”
  沈卯卯捂住她的嘴,长长地“嘘——”了一声。
  房间陷入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彭小蕊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动都不敢再动一下,其余几个人也都保持着各自的姿势坐在床上放轻呼吸,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如此僵持了十几秒,沈卯卯的腿都要木了,彭小蕊也忍不住扒开了她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了?”
  沈卯卯看着寝室门,如实回答:“有人从对面跑了过来——它没有脚。”
  彭小蕊:“我c——唔……”
  沈卯卯再次捂住她的嘴:“嘘——回你自己床上吧,轻点。”
  彭小蕊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沈卯卯也爬回床上,压着娄京墨的身体滚了回去。
  娄京墨一口老血含在喉头,小声道:“你多沉自己不知道吗?”
  沈卯卯瞪她一眼:“甘泽很有可能出事儿了……”
  “看的出来。”娄京墨道,“你睡吧,别想太多,后半夜我守。”
  沈卯卯往她怀里钻了钻,闭上了眼睛:“好。”
  ……
  说是后半夜,其实离天亮也没有多久。一夜过后,沈卯卯被自己的闹钟吵醒,翻了个身坐起来,发现娄京墨又不在她身边。
  她探头往下一瞅,果不其然,她又跑到下面去了。
  娄京墨在下面,甘泽却始终没有回来。
  阳光穿透天蓝色的窗帘,照在寝室的桌子上,也照在了甘泽的床上。她的被子一角掀成了三角形,叠成一摞的衣服放在床尾,床头的柱子上挂着她扎头发的皮筋,好像她只是去上了个厕所,而不是彻底消失了。
  这种消失也许比死亡还要可怕,沈卯卯有点怅然,不过现在并不是惆怅的时候,她还要打起精神投入新一轮的调查,毕竟减少伤亡的最好办法就是早点找到出口。
  今天上课的时候老师没点甘泽的名字,下课后乌梅跑过去问原因,老师却掀开点名册给她看,指着几人的名字说道:“哪有这个人?你们是不是记错了?”
  乌梅快速瞟了一眼,发现上面既没有乌梅的名字,也没有隔壁寝室二号床的名字,于是故意装成浑浑噩噩的模样,用生病作为借口,从老师那里脱身了。
  这无非是直接宣告了甘泽的死亡。
  今天还是只有一节课,老师走后大家照例散开,兵分几路各自寻找线索。
  沈卯卯从附近商店买了个便携式扩音器,让娄京墨当摄影师,借用完成调查任务的名义抓了一些路过的学生问问题。
  她没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前面学生们都配合良好,但是到了后面,当她趁机说起展鑫和吴慧玲的时候,被采访到的人均是面色大变,找借口转头就走,撵都撵不上。
  一连采访了几个人都是这样,沈卯卯不由地有些丧气,更多的是迷茫。
  她们肯定还有什么关键点没有触发,只有找到那一点,才能明白两个女孩真正的死因。
  沈卯卯摩挲着下巴,开始思考从门卫室偷钥匙的可行性。
  她有这个打算,但是不太能做出决定,毕竟晚上的游戏世界危险系数太高,一不小心就会交代在里面。
  娄京墨看出了她的想法,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想做什么就直接去吧。”
  沈卯卯眼泪汪汪地看了她一眼,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既然做好了决定,她就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首先带着娄京墨回去摸了一下地形。
  d区有几个不同的专业,人文学院在靠近中间的位置,而她们的寝室在最东端,中间隔着许多金色铜像。学院内部只设有一间门卫室,门卫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爷,平常吃喝睡都在里面。
  沈卯卯挂上甜甜的微笑,上前搭讪:“大爷,能不能跟您打听个事儿?”
  门卫大爷很好说话:“什么事儿啊?”
  “咱们院晚上几点锁门啊?”
  大爷没多问原因,毕竟有些学生喜欢学习,会在空教室里学到很晚,于是直接回答道:“九点左右,巡逻完事儿后我就得从里面把门锁上了,你们九点之前走就行。”
  沈卯卯道了声谢,眼神直往他腰间的钥匙上飘。
  晚上所有教室都会锁门,还都是防盗门,想进去就只能靠这些备用钥匙。
  但是门卫室也有锁,怎么样才能在不惊动大爷的情况下把钥匙搞到手呢?
  她没什么头绪,干脆和大爷告别,同娄京墨一起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把这个决定在群里说了一下,qq里死一样的安静,没有任何人回应。
  她又把手机放回去,转头去食堂吃饭。
  吃到一半qq响了两声,是有人私聊了她。她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最先回应她的居然是彭小蕊。
  彭小蕊:【猫猫学姐,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我不会拖后腿的。】
  沈卯卯看向娄京墨。
  娄京墨正低头和食物作斗争,十分专注。
  沈卯卯明白了,打字回道:【可能会有危险。】
  彭小蕊立刻回道:【总要有人像你们这样面对危险的。】
  沈卯卯心中甚慰,告诉她自己会立刻回寝室找她,约她到时候详谈。
  回去的路上非常平安,雕像的头没有掉下来,只有漫天的柳絮毛让人有些不爽。
  彭小蕊和白鹭都在,她就当着两人的面把自己的打算讲了一下。
  白鹭一脸震惊,觉得她这种行为是踩着油门直奔作死道路。
  彭小蕊哈哈一笑:“那我也得坐上这趟作死之车了。”
  白鹭的笑容淡下来:“你也要去?”
  彭小蕊点点头:“不能光靠两位学姐的努力呀,人多力量大。”
  白鹭想劝她别去:“你能行吗?”
  彭小蕊正色道:“应该是还行。”
  “你去肯定要给她们拖后腿啊……”
  “没事儿,必要的时候可以抛弃我,没准还能低档一下鬼怪的进攻,为她们争取出逃跑的时间。”
  她非常坦然,像是根本就不惧怕死亡。
  白鹭又说了两句,全都被噎了回来,最后被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半死,干脆冷哼一声,放下狠话:“要去你们去吧,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
  “要去你们去吧,反正我是不会去的嘻嘻。”
  白鹭狠狠地瞪了沈卯卯一眼:“把你的嘴闭上!”
  沈沈卯卯看着白鹭塞外衣服里的充电宝,对着剩下两人感慨道:“一开口就知道,老傲娇了。”
  白鹭:“……”
  彭小蕊高兴坏了,像只小麻雀,绕着白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学姐你真的来了啊?!学姐你好厉害!学姐你别害怕我保护你!学姐谢谢你!”
  一路下来沈卯卯耳朵都要起茧了,只能尽量加快脚步,远离这两个人。
  走远以后,她扒着娄京墨的胳膊,小声问她:“她们两个会不会和我们一样?”
  娄京墨摇摇头:“她们应该都是直的。”
  沈卯卯瞳孔巨震。
  直女还这么他妈能秀恩爱?是不是瞧不起她和娄京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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