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允泽面色平静地拉开椅背,在殷妙右手边坐下。
    殷妙夹在两人中间,桌子底下的拳头咯咯作响。
    无形的风波就此消弭,饭局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进行。
    蔡允泽说得没错,今天现场来的客人果然个个背景深厚,人脉广阔,在郑总的引见下,殷妙很快将安济译社的名号推了出去,还顺势加了一圈潜在客户的微信。
    觥筹交错里,装满白酒的分酒器随着缓缓转动的圆
    盘,停驻到每位宾客面前。
    郑总挨个问候一圈后,心情颇佳地向殷妙遥遥举起酒杯。
    “殷老师,我得敬你一杯,今天辛苦你了,听说现场反馈德语和法语的翻译尤其好啊。”
    “她不喝酒。”几乎同时,两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郑总面色不变,手里的酒杯也没放下,反而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
    “哦?明明人家殷老师自己还没说话呢。”
    蔡允泽直接将殷妙的分酒器放到自己面前:“老郑,别废话,我替她喝吧。”
    郑总却没搭理他,而是笑眯眯地转向路德维希,用娴熟的英语问道:“我比较好奇的是你,路德维希老弟,怎么,你今天也要替殷老师喝酒?”
    路德维希面色淡淡:“勒威和安济刚签项目合作,以后还得仰仗殷老师照顾,替杯酒不算什么。”
    这话说得极为漂亮,两人隔空碰了酒杯,仰头干了。
    身边的助理眼疾手快地又给满上一杯,郑总这才转向蔡允泽,不紧不慢地说道:“行了,我知道你们是一起的,不过你既然要替酒,那可得按规矩来,每次都得喝两杯啊。”
    蔡允泽笑道:“行。”
    他说到做到,果然一口气干了两杯。
    殷妙连忙笑着讨饶:“郑总,学长刚出差回来,时差还没调好呢,您可千万手下留情啊。”
    然后微微侧过头,客气地对路德维希颔首:“也谢谢勒威的照顾,安济一定尽心完成工作。”
    言下之意,今日替酒的情意她受下了,但两人的关系也仅限于工作来往。
    亲疏分别,一目了然。
    路德维希转动着手里的空酒杯,只觉得那点白酒顺着喉咙一路灼烧到脾胃,又迅速冷却,让他整颗心脏都变得冰凉苦涩。
    郑总请大家吃得是具有京市特色的涮铜火锅。
    各种新鲜而珍贵的食材依次端上桌,服务员在每位宾客面前摆好小火锅,点上小火,看众人聊得投入,还细心地替他们调配好蘸料。
    飘香的芝麻酱搭配辣椒油、蒜末和香菜,闻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殷妙和新认识的客户说了几句话,再一低头的功夫,自己面前那分毫未动的标准
    蘸料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淡可口的海鲜酱油。
    似有所觉地往左边一瞥,果然在路德维希的桌上看到眼熟的小料碟。
    她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
    郑总不愧是酒场老/江/湖,嘴上说着“小酌”、“随意”,劝起酒来那是一套一套的。
    酒过三巡,现场气氛愈加热烈,不少人直接当起“令狐冲”(拎壶冲),拿着分酒器就仰头喝。
    蔡允泽对所有敬酒来者不拒,将递到殷妙面前的酒杯全挡了过去。
    他果然说到做到,把她保护得密不透风,愣是没让她沾一口酒。
    殷妙观察他好一会儿,确认他无碍后才放下心来,然后低头一看。
    ——盘里已经烫好了牛肉和蔬菜,全是她爱吃的。
    身边的路德维希刚刚放下公筷,接过对面敬来的酒,一饮而尽。
    他自己盘中空空如也。
    殷妙只觉得这餐饭吃得实在太过艰难。
    食不下咽,如坐针毡。
    ……
    好不容易挨到散场,众人起身向郑总告别。
    助理接了个电话,靠近他身边耳语几句。
    郑总喝得也有点上头,他脚步踉跄地靠近蔡允泽,拽着他的袖子不让人走:“老蔡,一会你得跟我去见个人,人家手里有点纠纷,等你时间等了快半个月,你看看都求到我这里了。”
    蔡允泽皱着眉头:“还是改天吧,你今天多了。”
    郑总大着舌头:“放心,不喝了,去我那里,咱们找个清净的地方说事。”
    郑总在市区某写字楼顶层拥有一间私人会所,专供招待贵客使用。
    蔡允泽推辞几句,终究还是挂不下人情,勉强同意下来。
    看样子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殷妙轻声和他商量:“学长,要不你先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她早上是坐蔡允泽的车过来的,这会就得自己打车回去。
    蔡允泽即使被灌了一晚上酒,看起来却依旧神智清醒,傲人的智商也没有丝毫下降。
    他透过镜片望向前方已然穿上大衣,正在和郑总握手告别的金发男人,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车钥匙塞给殷妙:“太晚了不安全,你开我的车回去。”
    开他的车回
    去,别给任何人送你的机会。
    殷妙面色犹豫。
    郑总助理走过来笑着劝道:“殷老师你放心吧,我肯定派人把蔡律师平平安安地送回去。”
    她这才点头:“那好,麻烦你了。”
    路德维希临出门前,正好看到蔡允泽将车钥匙放到殷妙手心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