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宏达的双手拼命地扯着收得越来越紧的皮带,脸孔涨得发紫。
    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奋力摇头,含含糊糊地求饶:“等一下……我有话……”
    贺汉渚略略松了点手。
    陆宏达张大嘴,拼命地透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我后悔了……你给我一个机会吧……当年是我向朝廷告发你祖父没错……但我也是被人利用,借刀杀人……怎么就那么巧,我正需要你祖父的罪名,当年郑大将手下那个叛徒的后人就找了上来提醒了我……我其实也是被人利用了……我已经猜到是谁……你饶了我,我就告诉你……”
    贺汉渚眼底猩红,双目如欲滴血。他手背的青筋猛地暴起,咬牙,一个发力,再次勒紧皮带。
    陆宏达双眼白翻,再也说不出话来,渐渐地,停止挣扎,那两只抓着皮带的手,也软了下去,一动不动。
    贺汉渚继续发力,又勒了一会儿,确定陆宏达气绝,终于,慢慢地松开了手。
    他闭了闭自己那一双血红的眼,睁开,看了眼趴脚下的一动不动的死去的仇人,从他的脖子上抽回皮带,系回到裤腰上。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将军?陆先生?你们怎么了?没事吧?”
    贺汉渚辨出是那个武官吉田的声音。
    刚才为了防止惊动外面的人,他没用枪。但勒死陆宏达的时候,他发出的踹地声应当还是传了出去。
    他迅速系好皮带,看了眼时间。
    这里的这枚炸弹,刚才因为计划临时变动,已被他解除。
    但离下面的爆炸,只剩不到两分钟了。
    他拖着地上陆宏达的尸体后退,连同土肥一起藏进屏风后,自己立在一旁。
    土肥和陆宏达私谈,吉田和陆宏达的副官便守在外,刚才敲了一会儿门,始终没听见回应,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觉着不对,强行破门,里面没有人。
    而那张榻榻米上,茶水依然冒着袅袅热气。
    “将军!”
    “陆大帅!”
    两人各自叫了几声,环顾周围,吉田很快看见屏风的脚座下有血,吃了一惊,立刻掏枪,慢慢地走了过来。
    就在这个时刻,突然,伴着下面传来的一道沉闷而剧烈的爆炸之声,脚下的地板仿佛遇到地震,颤抖了一下。
    与此同时,贺汉渚开了一枪。
    吉田额头中弹,人被掀翻在了地上。
    陆宏达的副官大吃一惊,知道不妙,转身要逃,后心也中了一枪,扑在门口。
    “来人――”
    他挣扎着,朝外爬去,嘶声吼叫。
    但是已经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喊声了。连刚才的那两下枪声,也完全地被吞没在了甲板下方传出的爆炸声里。
    水兵全都被惊动,纷纷朝着舰艇中央的炮台方向跑去,突然,“轰――”
    距离第一道爆炸声过去不过几十秒,仿佛有什么埋下下面的诅咒被唤醒,第二次爆炸,接踵而来。
    这一次的爆炸,彻底地掀翻了炮台上方的基座,附近的一根烟囱随之折倒,轰然坍塌,砸在甲板之上,来不及躲避的官兵当场就被压在下面,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好!弹药库爆炸!”
    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厉声大吼。
    但是谁能阻止这种失控的力量?
    紧接着,第三次爆炸又轰然而至。
    这条庞然大物的动力舱位于尾部,现在还没有受到爆炸波及,依然在驱动着舰体前行,但船的中央部分已经扭曲,钢体断裂,火光熊熊,电力也突然中断,所有的舱室都陷入漆黑。
    甲板上的火光是最后的照明,映出了水兵那一张张惊恐的脸。
    每一个人都明白了,等待着这条军舰的命运,只有沉没。
    爆炸之初,舰长下令停船,接着立刻想到了土肥,带人上去找他,但随着紧接而至的爆炸和电力的中断,军舰也开始快速下沉,全舰很快就陷入了无序的状态。
    贺汉渚一枪打死趴在门口的看到过自己的副官,混在来回跑动的水兵的中间,奔到船尾甲板,从一个正准备跳水的水兵手里夺过救生衣,套上,随即朝着海面纵身一跃,下了水。
    这里虽然还是近海海域,但风浪已经不小,他一边保持身体的漂浮,一边奋力朝着和舰体相反的方向游去。
    他必须要在舰体下沉之前到达一个安全的点,否则,一旦被带进旋涡,想活着出来,可能性微乎其微。
    附近在他的身后,伴着不绝的噗通噗通之声,全是和他一样跳海求生的水兵。
    突然这时,身后又爆发出了一道巨响。
    这一次应该是弹药库里全部剩余弹药的爆炸。能量巨大得几乎要将舰体从中折为两截。
    船尾一根高达十余丈的巨大烟囱承受不住冲击,摇摇晃晃地倒了下来,轰的一声,这庞然大物平砸在了海面上,掀出的海浪犹如海啸的墙,碎裂的管体和砖石更是四下飞溅,射向周围的海面。
    附近的几个水兵直接被压在了下面,连声音都没有,当场没顶。
    贺汉渚感到一股携裹着巨大力量的浪墙朝着自己当头砸了下来,犹如重锤一般,将他也压到了海面之下。
    不过是血肉之躯的凡人,如何能挡。
    胸中气血猛烈翻涌,后脑一痛,眼前发黑,他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