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声本来就不好,现在贪生怕死,模样如同小丑,谁看得起?
    众人侧目以对。
    陆宏达道:“你跟我,我可没法像贺汉渚那小子一样,许你蔡师长的地盘。”
    潘彪又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巴掌,脸都肿了,连声道:“不敢不敢,我先前是被贺汉渚给骗了。陆大帅你本就英明神武,现在还有神炮助力,放眼天下,谁能抵挡,别说一个贺汉渚了,就是挥师北上攻下京师,也是迟早的事。只求大帅你饶我一命,做牛做马,我也心甘情愿!”
    潘彪这厮墙头草,为了活命,什么话都说得出来,陆宏达自然看不上眼,更不可能信任,但也没必要杀。
    留他下来,一是做个姿态给北军的其余人马看,自己不是赶尽杀绝之人,二来,这帮人马反而好控制,认烟不认人。等这边西线结束后,还有另外两支人马要对付,接下来的战事里,有需要时,扣下潘彪,让他手下去打头阵,无论是试探敌情或者消耗火力,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陆宏达看了眼参谋,参谋会意,见潘彪还在求饶,上去扶了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笑道:“罢了,大帅有容人之量,岂会和你计较。下去吧,等候听令。”
    这是饶了自己了。
    潘彪大喜,擦了把冷汗,又一顿狂拍马屁,最后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等潘彪一走,蔡忠贵立刻道:“大帅,潘彪不能用。这个人见风使舵,狡猾无比,万一阵前倒戈,反而是个麻烦。”
    陆宏达笑道:“放心。怎么用我有数。”
    陆宏达心机深沉,在军政两界也摸爬滚打多年,颇有威势,蔡忠贵虽恨不得立刻毙了潘彪,但他既然这么开口了,自己自然不好反驳,只好作罢,但还是不放心。
    潘彪的人马,要是抽足大烟,疯起来的话,打仗根本不怕死,红着眼睛往前冲,以前自己也是轻易不敢惹。他怕万一对方真的立下大功,日后自己就麻烦了,便叫人盯着。到了晚上,他得知消息,潘彪的人马被派去了后勤部。
    现在打仗,说实话,最缺的不是兵,而是民夫。
    打仗最基本的保障,一是口粮,二是弹药。一个士兵需要消耗的物资,往往需要三个民夫支持。但士兵的军饷都没法足额按月发放,这是常态了,何况民夫,全是强行拉的。部队讲点脸面,就拿白条充数,什么时候发,天知道。不要脸面的,干脆就是直接拿枪顶着,逼迫人干活。
    这边也是遇到了这样的困境,民夫短缺。
    蔡忠贵获悉了潘彪人马的去处,接下来要在后勤部的监视下干民夫的活,这才松了口气,也就丢下不管了。
    后勤旅长崔兴发是陆宏达的表侄女婿,铁杆的亲信。
    战时后勤这种位置,虽然看似不起眼,但油水多,最重要的是,不能出纰漏,所以任用的,绝对都是亲信。
    崔兴发这两天正为民夫不足的事发愁。
    他之前强行征来的人因为前段时间战事失利的影响,不断逃跑,抓回来几个枪毙示众也不顶用,现在一时之间,根本凑不满人,而随着陆宏达亲自来此坐镇,对此仗势在必得,源源不断的各种战时物资一车皮一车皮地到,却全阻在了距离刘家口一百多公里外的虞城火车站。
    崔兴发急得跳脚,转身忽然接收了这拨人马,如同解了燃眉之急,立刻下令,命这些人和民夫一道干活,抓紧运送物资。
    潘彪的部下往日连操练都松松垮垮,现在突然要干这种活,累死累活不算,还不能偷懒,边上就有端着枪的士兵盯着,个个全都叫苦不迭。
    当天晚上,好不容易终于轮到休息了,潘彪手下一个名叫蒋青的连长听口音,将一个看管的军官拉到一旁,道是老乡,脱下脚上的一只破烂鞋子,抠了半天,抠出来两个银元,让帮忙去弄点大烟,说实在受不了了。
    现在林林总总的各种军队里,像潘彪部下那样几乎全员染烟,固然少见,但有人随身带点大烟,那是常事,无法禁绝。就算不是烟瘾,万一挂了彩,也能止痛救命。
    这军官名叫柯六,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这才跑来当兵,既是同乡,又有好处可拿,柯六便去同伴那里弄了块大烟给他。
    蒋青抽了两口,问他要不要。柯六摇头,蒋青就和他闲聊,问白天到的那节火车皮里装了什么,死沉死沉的。
    那节火车皮里的物资,全部用巨大的木头箱子装着,外面箍了铁皮,码放得整整齐齐,运送的时候,崔兴发亲自监管,十个民夫就有一支枪顶着,戒备森严。
    柯六随口说了一句,正要走,忽然听到蒋青道:“听说光这炮弹,一发就要五十个银元!陆大帅可真是有钱!这一天打个几百发,那就是上万块钱!能买多少田地,娶多少婆姨!妈的,天上飞的不是炮弹,全是田地和婆姨啊!兄弟你替他卖命,想必钱是少不了的,吃香喝辣。不像我,就刚才那俩钱,还是牙缝里攒下来的,我给藏在鞋底里了。昨天是脚底太硌,这才跑不快,结果被抓,弄到这里来干苦力。真他妈的晦气!”
    蒋青骂骂咧咧。
    柯六所在的后勤部队在军队的体系里地位最低。地位低,相应的军饷就低。
    打仗的时候,前线部队可以每月发十个,如果打了胜仗,运气好,还有额外奖赏。但他们就没了,每月只有死的七个银元,这还不算,拖欠也拖得最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