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顿饭做好,众人已饿的身心疲惫,默默吃下一碗饭,才稍稍回神。
    吃过饭后,稍作歇息,沈氏又领宋嬷嬷柏树去烧水,其他人去卸行囊入屋。进了厨房,宋嬷嬷去将那碎桌椅塞进灶头,见沈氏帮着柏树打水,想去帮又分身乏术,心疼的落泪:“太太何时做过这种粗活。”
    沈氏抹了额上细汗,唇色微白,笑道:“这倒也没什么,幸而有嬷嬷帮忙。”
    宋嬷嬷可不敢当,她与沈氏年纪相当,当初嫁了人,不到一年夫君死了,婆家将她赶了出来。幸好沈氏收留了她,让她有口饭吃。在李家风光时,自己也沾了光,李家败落了,她也绝不会弃了李家。
    主仆三人说了一会话,待水开了,搬进澡房里。让孩子们先洗了,大人一一洗过,已经快大半夜。
    沈氏睡下时,只觉浑身骨头都疼着。她哪里做过这么多事、干过粗活,这一躺下简直都不想起来,真不知她今日是如何撑住的。睡的迷糊,旁边的人翻了几次身,终于是醒了,轻轻侧身,唤了他一声:“二郎。”
    心中烦躁的李仲扬根本不知刚才自己翻来覆去,这一听,立刻顿了顿:“吵着你了?”
    “没有,睡不着罢了。”
    李仲扬叹气:“你也睡不着。”
    沈氏知他在想什么,没了官不说,连尊严都快被践踏殆尽,让他这素来傲气的男子怎么受得了,鼻尖微酸,压了嗓子说道:“二郎莫忧,会好起来的。”
    李仲扬抱住她,嗓音也有些喑哑:“为夫对不起你,也对不住孩子。这一颓败,不知能否再起。”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两人说着话,也是太疲累了,一觉睡至天明。
    等翌日起来,外面日头已经高了。沈氏让商贾出身的周姨娘去寻宅子,寻到合适的就商议价钱买下来,让李瑾轩和钱管家陪同,免得别人看见是个女的就抬价欺负。
    所幸徐保和只叮嘱了酒楼客栈,身为县太爷也非一手遮天。周姨娘很快就寻到一间合意的宅子,商讨了价钱,在沈氏的预算范围内,便买下了。
    那宅子并不大,有前院,后院颇小,但房间是足够的。人家要卖的宅子平日也有人打扫,只要购置些家具便可。
    第二日,全家住进新宅子里。
    安平在老宅子里闷了几日,那阴森森又脏又多蜘蛛网的地方她一点也不喜欢,一进这新家,便拍手笑了起来,拉着安素到处瞧。
    家里有了孩子的欢笑声,愁云终于是散了些。
    六月,夏日炎热。李家的生活也步入正轨,正当沈氏和周姨娘寻思着要做些什么买卖,在外头玩耍的安平就跑了进来,大口喘气:“娘,外面、外面来了好多芽菜。”
    沈氏皱眉:“嗯?芽菜?”
    安然顿了片刻,明白过来:“是衙差。”
    几人忙起身去外头,刚到前院,就见十几个官衙冲进来,为首那人只瞧了一眼,便扬了扬手里的公文:“这块地衙门要用,限你们今日搬离,否则就是抗拒官令,通通投入大牢。”
    李仲扬盯着那人,沉声:“羽国律法中,官府征集百姓田地房屋,必须事前协商,强行遣散,以罪论处,你们大人是想丢了乌纱帽吗?”
    那人大笑:“老子以为是谁,原来是——丞相大人。我说李大人,你现在不过是个老百姓,这么猖狂就不怕老子丢你进大牢吗!这里是我们老爷说了算,你算哪根葱,要是不想受苦,就给我闭上嘴。”
    李仲扬哪里受过这种侮辱,就算是投进天牢时,那狱卒也是客客气气的,没想到到了这小地方,却被个小衙差劈头骂,顿时气的哆嗦。
    沈氏倒是明白过来,他们在城里的消息恐怕无人不知,大房既然如此恨他们,为何不早点出现?只是为了让他们以为安定,渐燃希望,又来泼一盆冷水罢了!
    虽说官不与民斗,可这摆明了是故意欺负,李瑾轩如何能忍:“莫以为山高皇帝远,律法便管束不了你们。饿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爹为官那么多年,我也是探花出身,朝廷到底还有认识的人,你们若是咄咄逼人,休怪我求了同科告你们一状!”
    这话一出倒真是威慑了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众人推攘一番,那为首的才又说道:“那你便告去!若是有人为你们说话,又怎会被贬为庶民到这破地方来。既然不肯搬,那就由我们代劳!”
    说罢,众衙役已经往屋里冲,几个男丁忙去拦,安然护着安素和安平退到后面,免得冲乱时伤了她们。哥哥护着爹娘,她这个做姐姐的,也要护好妹妹!
    只是李家人哪里像他们那般恶霸,没一会就挂了彩,正当沈氏以为这家又要被毁时,门外一人喝声“放肆!”。众人一顿,随后便瞧见外头又冲进来数十个官差,待看清那身穿官服的人,这才哆嗦了下,收起了刀子。
    那来人便是滨州知府覃连禾,因性格和手段强硬,得罪了不少京官。被外放滨州,每次回京李仲扬都会去拜见,覃连禾将他视为知己。听他被贬滨州,处理完手上的事过来,可没想到一打听,才知道那徐保和竟然做出这种假公济私的事,当即来了这,还没进门就听见大动静,一瞧,气的声音都抖了:“混账东西!你们是吃了雄心包子胆了!欺压良民,不可饶恕!来人,将他们通通押回衙门关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