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的钱管家惭愧不已,更是对沈氏忠心耿耿。这样的主子今生也不能再遇见第二个了吧。
    今日又气又惊,李仲扬只觉夜里头痛不能入睡。翻了几次身,沈氏轻声唤他:“二郎。”
    李仲扬顿了顿,转身说道:“那孩子是瑾瑜。”
    沈氏柔声:“他不是,瑾瑜早就被山贼抢走了。”
    李仲扬长叹一气:“自欺欺人罢了。”
    沈氏微微笑道:“既然开始选了这路,那就绝无回头的可能了,二郎且安心吧。”
    李仲扬伸手抱住她,贴着她暖暖的身子,这才安心许多:“夫人说的没错,瑾瑜不会再出现了,他已经被山贼抢走了。”
    念多了几遍,便觉得成了事实。
    有时候自欺欺人,也会成真的。
    夜深人静,李家大宅悄无人声。
    偏房小院,莫白青紧紧拽着她手里的百岁锁。那是她准备给儿子满百岁时戴的,可是他刚出月就被抱走了。她唯一的牵挂,唯一的希望就这么没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吃百岁酒,百岁鱼,还有戴百岁锁,就被送去滨州,还被盗贼抢了。可谁能想到他又大命被渔夫收养,兜兜转转终于回来了。
    可李仲扬却不认他。
    那分明是她的儿子。
    莫白青抓着那镀金的锁,脸色白的可怕,指骨狰狞,伤口还没涂药,可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来来回回想了很久,她才突然记起婢女说的一件事来。瑾瑜出生那天,李仲扬为什么带着个篮子来?他为什么不避嫌的进了她的屋里?为什么突然要把瑾瑜过继给大房?
    她锤了锤脑袋,眼瞪的可怕,蜷在床上,越想越不明白,却又越想越多。
    大房……大房……不是说李瑾贺跟婢女厮混还有了孩子吗?算一下时日,跟自己的产期差不多?
    隐约觉得想到了关键处,莫白青连呼吸都屏住了。蓦地想到李老太今天说的那句话!
    她说那男童长的像李世扬!像那李家大郎啊!
    想通了这个,莫白青忽然吃吃笑了起来。若是有外人进来,定要觉得这床上躺了个疯子。
    笑声越发的大,莫白青已快疯了。
    那不是她的儿子,她的儿子没有起死回生,而是被李仲扬调包了。他用自己的侄孙来替代了真正的李瑾瑜!她的儿子一出生就死了啊!所以李仲扬要把他过继给大房,现在孩子回来他却不肯承认。
    哈哈哈!这样的读书人竟然会做出这种违背伦理的事!莫白青笑声一大,外头看守的人便踢了踢门,恶声“疯婆子住嘴”!
    莫白青冷笑,笑的冷艳,她不是疯子,李仲扬才是。眸色愈发的冷,她又握紧了百岁锁,她要找个机会逃走,将这件事告诉全天下的人!
    她要让李仲扬身败名裂!
    ☆、第62章 他乡故知终待君归
    腊月十日,梅花已开,李瑾轩携陶氏看梅,却不想陶氏染了风寒。本以为只是普通风邪,结果没两日就烧的迷迷糊糊,愈加严重。腊月十七,竟香消玉殒了。
    李瑾轩对她虽算不上交付了全心,可这是与他同床共枕,又颇为情投意合的女子。如今突然离世,不由心伤。从陶氏坟冢前回来,睡了半日,十分疲倦。昨日枕边人,今日已不在。
    沈氏也觉惋惜,难得陶氏生的好看又懂事,抬进门来从未顶嘴闹过脾气。过了几日,便让宋嬷嬷打点些钱财,给陶家送过去,算是服侍李瑾轩一场的补礼。
    月末很快便到了,大年三十,安然发起高烧,急了沈氏一夜。大年初一才见好转,又得去赴宫宴,便未让她去。到了宫里,清妍没瞧见安然,听见她染病,吃完年宴就去李府看她。
    安然也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还没醒,见宋嬷嬷要进去叫醒,清妍忙拉住她,轻声:“让安然睡吧。”
    宋嬷嬷笑道:“郡主真是体贴人的好姑娘。”
    清妍笑笑,那可是她的未来嫂子,她若是不体贴些,王兄可要责怪她没照顾好安然了。踏院而出,就见李瑾轩正要回房。清妍顿了顿,方才在年宴上就觉他清瘦了许多,心里到底还是挂念着陶氏的吧。
    李瑾轩没认真看,快步走过,末了才回神过来,转身作揖道:“见过郡主。”
    清妍不忍责他客气,硬声:“尚清哥哥多礼了。”
    李瑾轩直身看她,也不知是否是入朝吃宴穿的正式,一身华丽宫服,发上多了金钗步摇,面染淡妆,宁静美好,不知不觉,那大大咧咧的小姑娘,也长成大姑娘了。瞧着她安静的模样,又想起那总是轻声笑语的陶氏来。
    清妍不知他心有所思,只当他和自己说半句话都嫌多,真不愿自讨没趣,只是又实在放不下心:“尚清哥哥,陶姐姐的事……不要太难过。”
    李瑾轩怔松片刻,谁都让他不要难过,可怎能一点过渡也没就这么忘了。唯有清妍这般安慰自己,她哪里是个没心眼的丫头,分明细心的很。
    清妍见他久不答话,劝他别难过,自己倒越发难过了,匆匆告辞。上了马车,拿着帕子失神。过了年,十五了,不久后她就要及笄。可一直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口,拖的越久,就越没自信,这实在不像她。
    车外寒风凛冽,银雪飘飞,染白青石路,更显清冷。
    云雀巷,无灯。
    安宁从礼部回来,夜也深了。如今她做了礼部司务,虽不过是九品官,只管些内部杂务,但总比让她待在家里绣花与邻人唠嗑的好。假戏要做,却也不可能真的像个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