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哪里受过这种惊吓,她自小就常在老太太房里住,那老太爷的画像挂在屋里,她日瞧夜看,心底早就知道这人已不在世上,可方才突然见了,吓的心惊胆跳。沈氏劝不住她,唤了何采过来。安平一见何采,哭花了脸趴在她身上:“姨娘……”
    沈氏说道:“带她回你房里好好安慰吧,可吓坏了。”
    何采告了安,便抱着安平回去。虽然九岁的安平比其他同龄孩子轻,可到底也很重。但哭的这般厉害,教她哪里能安心放下,还是抱着的好。
    李老太面色沉沉,看着李悠扬那与自己丈夫的九分相似,哪怕是十余年未见,也觉可气。凭什么她生的两个儿子都不像老太爷,那小妾生的却如此像。以前每次瞧见他,都心烦,没想到这么久没见,心下仍觉不痛快。
    李悠扬笑道:“见过母亲,二嫂。”
    李老太淡声:“回来就好,阿如,去备饭菜,给你四弟接风洗尘。”
    沈氏应声,要领着宋嬷嬷去后厨,李悠扬笑笑:“不必,我就是来这里瞧瞧罢了,住的也不远,叫那什么……哦对,迎宾客栈。”
    沈氏微微蹙眉看他,只觉他故意嚼重了“迎宾”二字。他当年离家,李家寻过他,却没个音讯。如今突然回来,莫非有事?
    李老太心里顿时窝气,把拐杖敲响,怒斥:“你莫不是在跟我这老太婆斗气,让别人知道你回来却不住几日,还住在那客栈,是要丢了你二哥的脸不成。”
    李悠扬笑的疏离:“这么久没见,母亲的身体还是那么好,脾气也依旧……那么大。”
    沈氏皱眉,轻斥:“四弟。”
    李悠扬笑道:“好吧,那就留下来吃一顿。”
    李老太又敲响拐杖:“如此勉强算什么!你就是回来气我这老太婆的,若不想回家,倒不如一世不要回来。”
    沈氏忙劝道:“母亲这又是在说气话了,四弟若真的不想回来,就不会出现在这了。”
    好一番劝慰,两人才不再针锋相对,沈氏怕他们母子又冷言冷语起来无人敢劝,便让周姨娘去张罗饭菜,又让钱管家在外头瞧着李仲扬的马车,到了就赶紧通报。
    沈氏问了他这些年去了哪儿,又做了什么。李悠扬对他这二嫂的态度倒是不亲也不生分,等李老太一问话,声音便明显僵硬,忙的沈氏又得寻机插话,可苦了她。
    正是放堂时,安然回来了。沈氏让她见过这素未谋面的四叔,李悠扬多瞧了她几眼,笑道:“长的可真像三姐。”末了问道,“我记得那年和三姐见过一回,她旁边带着的人是叫安宁吧?她如今哪儿去了?”
    沈氏说道:“去年腊月已经出阁了。”
    李悠扬了然点点头,不一会又有个小姑娘进来。步子缓慢,神情倦懒,整个人都是懒懒没朝气。看着略微眼熟,仔细一瞧,不正是前两日在那衣料铺里见的“总是浣洗衣裳”的小姑娘。
    安素一进来,沈氏便唤她过来,笑道:“这是周姨娘的女儿,排第五。安素,快叫四叔。”
    “四叔。”
    那一声四叔喊来,可声调平平,就跟喊了一头牛差不多,没一点感情,她这是连正眼也没瞧自己吧。
    沈氏笑道:“先回房里把书放好,待会便吃饭了。”
    “是,娘。”
    李悠扬看着她那一身时新衣裳,莫非又是换过了?正想着,钱管家已经跑了进来:“二爷回来了。”
    李仲扬素来对他这同父异母的弟弟无感,既不讨厌,也不可喜欢。只是想起当年李三妹对自己说的话,该多关心关心四弟,进了家门,也不指责他失踪这么多年,平心静气道:“既然回来了,就在这里住下吧。”
    李悠扬笑道:“不,我有地方住。”
    李仲扬想着这弟弟的年纪,也该是三十出头了,问道:“可成家立室没?”
    “没有。妻妾儿女都太可怕,要来做什么,不如一个人来的自在。”
    李仲扬看了他一眼,微气,忍了脾气道:“如今在做什么,可要二哥帮扶?”
    李悠扬轻声笑笑:“弟弟哪里敢劳烦丞相大人。”
    李仲扬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说话,终于是忍不住斥责:“你这脾气该改改了。”
    沈氏暗叹一气,这气氛怎么这般怪,果真是非亲兄弟就是多隔阂。只是不知这四弟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进门待别人还好,一跟老太太二爷说话就毛躁了。
    这顿饭吃的可不算香,安平被抱出来时已经不哭了,可一见李悠扬,又吓的呜咽,只好拿了饭菜让何采回房里喂她。
    李悠扬略微苦笑:“看来我到底是不该回这来的,无人欢迎呀。”
    沈氏说道:“四弟多虑了,安平还小,分不清事。你莫不是要跟个孩子计较。”
    李老太差点又摔了碗:“解释什么,他一个大人难道还想不通这事么?!”
    李悠扬被她这么训斥,也不气,吃过饭就告辞。李仲扬和沈氏送他到门口,又说了话。不一会便见一辆马车驶来,在近处停下,一个少年从里头下来:“李爷。”
    李悠扬笑道:“这是我的管家,骆言。”
    李仲扬看着那少年,约摸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这竟然是管家。心里叹气,全都疯疯癫癫的,还是早些离开京城,免得看着烦心吧。
    道别后,李悠扬迈步上车,哼起了小曲。骆言说道:“李爷这亲人团聚聚的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