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清清就不好意思表现的这么颓废了,摇了摇头,小声说了一句:“不要了。”
    那小乞丐连忙蹲下,捡了一块就要往嘴里塞,清清拦了他一下,小乞丐以为清清不想给他,表情有点可怜。
    “掉了,脏了,吃了要坏肚子的。”清清心里难受,看谁都同病相怜,“我请你吃新的。”
    小乞丐先是呆住,明白她的意思以后,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感动,但他不要清清请他吃新的,讨饭有讨饭的自觉,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于是倔强地捡起地上的点心往嘴里塞,连着塞了好几块儿,然后朝清清傻气地一笑。
    “真好吃,”小乞丐说,“谢谢姐姐,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清清深深地看他一眼,悲从中来,但也没有说什么,各人有各命,他自己愿意就行。
    两人都没有说话。
    小乞丐囫囵吞了几块,吃饱了,远远坐在清清旁边,和她闲聊:“姐姐,今日过节,街上可热闹了,你不去玩,在这儿躲着干嘛?”
    拇指向后一撇,开解她:“这家人全死光了,晦气得很。老乞丐都不许我来,说是每到雨夜,里面便会传来哀泣之声,怨气太重,吓人呐!”
    “你胡说什么?”清清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声音不自觉带了几分严厉,“这可是大将军府!江家世代忠良,国之肱股,怎么可能……”
    小乞丐被她吓到了,不停挣扎,语气也不忿起来:“狗屁忠良!江执违抗圣令,致八万边关守卫军全军覆没,是千古罪人!”
    清清傻了。
    “看你清清秀秀,斯斯文文,怎么如此是非不分,竟为那叛国贼说话!”
    小乞丐看她慌了,得意道,“江执死后,他的两个儿子非但不感念圣上隆恩,竟还勾结前太子李煦意图谋反!这样的人家,你说他们世代忠良?”
    “住口。”清清一把将他推开,“不许胡说!住口!”
    小乞丐不敢再骂,动作飞快地抢了两个点心,揣在怀里,一溜烟跑了。边跑,边回头对她做鬼脸。
    清清没有看见他的动作,或者她看见了,但无暇理会——从他说出“死光了”这三个字开始,她就注意不到别的了。
    天光彻底被乌云遮蔽,卷舒几息,细密的春雨落了下来,无声地浸润着蔫头耷脑的枯枝败叶。
    清清浑然未觉,独自在将军府后面的门檐下枯坐成一座脆弱的白玉雕像。
    谢铎找到她的时候,发丝被春雨沾的半湿,脸上也一片雨雾。
    一路寻过来,即使有了准备,见到小姑娘埋头坐在败破的门檐下时,仍免不了心下一紧。
    动作轻缓的在她面前蹲下,谢铎什么都没有说,现在的她看起来太脆弱了,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粉身碎骨。
    试探着勾住她的小指,指尖冰凉的触感让谢铎心惊。
    一根一根抚过小姑娘玉白的手指,谢铎牵住她,一寸一寸染上自己的体温,声音里掺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疼惜和温柔:“回家好不好?”
    清清抬头看了他一眼。茫然的,空洞的眼神,像是没有认出他。
    她没有哭,眼圈也不红,只是脸色白得吓人。
    “这里不就是我家吗?”清清语气平静,甚至伸出手,帮他把脸上的水雾擦干净,指腹柔软,在他微凉的脸上抚过。
    头发上聚集的雨滴终于落下来,顺着谢铎俊美的脸颊缓缓滴落,像是泪痕。
    清清坐在门檐下,没有发现外面下雨了,眺望一眼,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重新将脸埋进膝盖,瘦弱的小姑娘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肩膀的弧度很漂亮,修长白皙的后颈暴露出来,谢铎的大手搭上去,安抚小动物那样摸了摸,语气轻的如一粒尘:“别怕,夫君在这儿。”
    清清听到了。
    正因为她听到了,所以什么都明白了。
    所有的不切实际的侥幸和幻想,在这一刻全数被戳破,化作虚无的泡影。
    ——小乞丐说的是真的,将军府没人了,江家声名尽毁,父兄皆恶贯满盈,个个不得善终……
    “你突然这样,我好不习惯。”清清没有抬头,声音发瓮,“是在可怜我吗?”
    就像她可怜那个小乞丐。
    “因为可怜我,所以选择不告诉我?”清清质问他,语气依旧轻而软,“看我每天傻呵呵的沉浸在你们编织的岁月静好之中,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谢铎知道她现在情绪不稳定,说的话都是违心的,于是由着她发泄,大手继续轻抚她的后颈,无声地安慰着她。
    清清说了一句就不说了,她在克制。
    因为她知道面前的男人是无辜的,所有人都是无辜的,都不该承受她的悲恸和火气,所以她想要一个人待会儿,冷静冷静:“你先走好不好?我现在不想看到任何人。”
    “别说胡话。”谢铎抱她起来,不管她如何挣扎,态度强硬,“外面冷,回家再哭。”
    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是一副冷漠的态度?
    所有的情绪一股脑涌了上来,清清近乎任性地推他:“为什么你总是欺负我,总是和我对着干,看我痛苦煎熬你就那么开心吗?谢铎你放我下来——我不要跟你回家,我要回我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