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霖眉心微蹙,却不再看刘氏与裘晚棠。只低着头行礼道:
    “祖母只管问,孙儿知无不答。”
    老太君满意的点点头,如今有裴蓠这个煞星挡在前头,相比之下,不管是哪一个孙儿都显得懂事多了。裴霖的样子很是满足了她的心意,当下她的面部就慈祥柔和了几分。
    裴蓠把老太君的行径看在眼里,最终不过嗤笑一声。
    老太君要的恐怕不是孙儿,而是一条听话的狗罢。这偌大的府里除了裴珩,还有哪个入得了她的眼。
    裴老太君便唤了他起身,道:
    “今日是出了些事情,方才只听你二堂嫂说起,你母亲没有缘由的泼了她一身水。你可瞧见了?”
    裴霖闻言,面孔微微僵硬:
    “回祖母,孙儿不曾看见。”
    裴霖说完,在座的几人神色各异。裴老太君和刘氏是一脸的笑容,戚氏则是有些惊疑,反复瞧了裴霖几眼,欲言又止。
    裘晚棠和裴蓠是出奇的默契,二人没有流露半点不同的情绪。裴丞相扫了裴霖一眼,抿了抿茶水,面容有些晦莫难测。
    裴三爷从初始起便和刘氏喏喏的说着话,单瞧那样,便知是个惧内的。
    裴老太君意图乘胜追击,连忙又接着问裴霖道:
    “那你母亲说你二堂嫂泼了她的燕窝,你可曾瞧见?”
    老太君笑意不变,想是对裴霖的回答很有信心。
    孰料裴霖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忽视了二人希冀的目光,直直的望向一旁沉默的裴丞相。朗声回答道:
    “祖母恕罪,孙儿同样不曾见过。”
    裘晚棠听了这话,不由抬头多看了裴霖一眼。裴蓠注意到她的视线,不知为何,心头忽的涌上一股微涩的酸意。他攥了攥手心,强自压下心头烦躁之感,对着裴老太君冷笑道:
    “祖母这话问的好,三堂弟可不是什么都不知晓吗?”
    裴老太君见裴蓠冷嘲热讽,心头不禁有气七星创世录。然而她见识过裴蓠发怒的样子,那日莫歆的惨状,还有那钉在自己头上颤巍巍的剑锋。多回忆几回,那股气自然就歇了。
    裴蓠侧过头,一手杵着下劾,看着裴霖似笑非笑道:
    “三堂弟,你可见着晚棠从叔母院子里跑出来了,一身狼狈?”
    裴蓠的问话叫裴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但他从来不是个会撒谎的,是以听到裴蓠所说,他下意识的张了张口,回道:
    “我……见着了。”
    裴霖说完才认知到自己的失言了了,因为裴老太君与刘氏的面色皆是一阵变化,刘氏气的是自个儿的儿子不帮自己反帮外人,至于老太君,那就难说了。
    裴蓠继续问道:
    “那么,你可见到叔母一身狼狈。”
    裴霖那日没去刘氏那处,又怎生记得她有没有被裘晚棠泼了东西。他不会去包庇甚么,尤其是现在裴蓠的目光,让他觉得无所遁形。
    “那日我不曾见到母亲,是以并不清楚。”
    刘氏气的肝儿生疼,原本裴霖那个性便叫她懊恼。不懂拐弯,也不会因着她是母亲就替她顶了事下来。迂腐的紧,但若说他不孝顺又不对。哪次出了事都是他去代着刘氏受罚的,没有半点怨言。
    刘氏对他是打了舍不得,骂了没重口。今天之事她还当他是开窍了,不成想到头来依旧是这般性子,真正有什么说什么。
    裴蓠问完,点了点头,看着老太君道:
    “祖母,孙儿逾越了,不过这事儿也清楚了。祖母看着办罢。”
    裴老太君的手杖敲在地上,眉目阴沉。她望了裴蓠一眼,双目中很有些怒气。可裴蓠丝毫不在乎,问完了话。他也就同裴丞相一般,去研究茶水了。
    老太君到底不想在小辈面前落了面子。她端正身子,摆出颇为威严的深色,对着在场几人道:
    “你们当家做主的怎的看?莫非也要包庇不成?要知道长幼尊卑,不是有些人想破就能破的,我们这儿规矩不能给坏了。”
    裘晚棠心知老太君说的人是自己,她是决计要偏帮到底了。她不过问刘氏的事,便是存了心要把泼燕窝的行径压在她身上——虽然她的确做了。
    裴三爷没有说话,刘氏忍不住,就伸手狠狠掐了他一把,疼的他直打了个哆嗦。
    可哪怕如此,他还是没有表态。往常刘氏的威胁他今日统统管不得!因为刘氏并不曾看见,裴丞相方才望向他们的目光。
    这个府是裴丞相得下来的,老太君的诰命是他争的,裴三爷的行当全看了他的面子。裴三爷虽生性懦弱,也知哪些人是不该惹的。刘氏一时拎不清,可不能把霖儿和他自己的前程搭进去。其实说到底,裴三爷也是个自私的人。
    刘氏拧了几把就不敢了,裴大爷不在,可能主事的是一个没少。再下去,便是丢自家的脸。
    没人回答老太君,戚氏本想说话,却被裴丞相按了下来。
    裴老太君深觉自己的身份受到了挑战,一个个的居然敢不听她。她当即重重的笃了笃手杖,冲着几人道:
    “反了反了!如今老婆子的话也不顶用了?!全都装甚么聋哑?!!”
    她光说着还不够解气,又对上裘晚棠道:
    “你说说你,这府里把你娶进来真个儿是晦气的御赐废柴,王爷要翻身。你一来,生了多少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