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傅昀去旁人院子前,都是小德子先去告知,那态度皆端得是不卑不亢,甚至有些侍妾想在前院的人面前留个好印象,对小德子都甚为热情。
    这番一对比,怎能叫她们心中好受?
    余氏拧眉瞅了眼说话的郭氏,扯着唇角道:
    “侧妃娘娘受宠,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众人皆知,倒也不必妹妹重提。”
    她心中对郭氏翻着白眼,看似娇滴滴轻柔的模样,话中总含沙射影的,却又彰显着自己无辜。
    都是千年狐狸,和谁装聊斋呢?
    余氏话中透着些火气,郭氏听得出来,当下露了些无辜委屈,她绞着手,泪眼朦胧地看向余氏,声音哝哝甚软:“姐姐,妾身说错话了吗?”
    余氏当即要讽刺,坐在余氏旁边的侍妾方氏石桌下按了按余氏的手,拧眉大方劝道:“好了,郭妹妹无心的一句话,你也别和她计较。”
    郭氏捏帕子的手指稍顿,对这二人的表现,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瞧这话说的,她说错什么了?怎得就是不和她计较?
    只比她早进府些时日罢了,端得甚么架子?
    话不投机,郭氏也懒得和她们再多说,她觑了眼天色,稍蹙起细眉:“二位姐姐,这时辰也不早了,妾身也该回去了。”
    方氏眉尖不着痕迹一拧,看向她,郭氏无辜地看回去,方氏没话拦她,只能任由她离开。
    郭氏一走,余氏就不忿地撇了撇嘴:
    “姐姐作甚在她身上费心思?”
    方氏稍顿了下,无奈地看向她,提点般地说了一句:“你不觉得她和一个人很像吗?”
    余氏愣了下,回头盯着郭氏的背影,好半晌,才猜到方氏话中的人是谁,她脸色稍变,压低声音:“徐氏?”
    方氏轻轻颔首。
    余氏拧起眉,猜到她的用意,却依旧嘴硬:“那、那又怎样?”
    “徐氏可没她这么小家子气。”
    方氏无语,径直起了身,刺了一句:
    “得,总归如何你都不满意,王妃交代下来的事没办成,我瞧你如何交代!”
    甩了这一句,她转身就走,余氏在她身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甚是难堪。
    凉亭动静如何,周韫不知晓,快近傍晚时,傅昀踏进了锦和苑。
    彼时,周韫手中拿着针线,不耐烦地扎着锦布,傅昀站在门口,看见这一幕,倏地脊背一寒,他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鼻子。
    周韫听见动静,稍侧头看过来,唇边溢出一抹冷笑:“哎呦,这是谁啊,王爷可终于得空来妾身这儿了?”
    明嘲暗讽挤兑的话,傅昀想装作听不见都难,他辩解着:“本王那日应了你的要求。”
    周韫险些被他这模样气笑了,她一时忘记手中捏着银针,刺到指尖,殷红的血珠瞬间从葱白的指尖冒出。
    她呼了一声疼,傅昀脸色顿变,快步走近,径直拿过她手中的银针,压着怒意:“胡闹!”
    周韫一口气憋在心中还未来得及发泄,反而被先斥了一句,不知有多堵心,偏生现在是她理亏。
    血珠蹭在手帕上,针眼都几乎看不见。
    周韫憋闷半晌,才反驳了一句:
    “爷大惊小怪的!”
    傅昀沉着脸,侧头看向伺候的时秋等人:
    “你家主子有孕,这些物件,谁许你们让她碰的?”
    尖锐的物件,早在周韫初有孕时就收了起来,唯恐怕她会碰到撞到。
    他冷冷清清的一句话,几乎不含情绪,时秋等人脸色一变,就倏地跪下。
    “是奴婢的错,求王爷息怒。”
    周韫稍有些不自在,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傅昀的衣袖。
    傅昀稍拧眉,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就知护着这些奴才。
    周韫抿唇:“是妾身自己不小心,爷作甚和她们计较!”
    这话,她说得都心虚。
    主子做错事,最先受罚的就是身边伺候的奴才,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傅昀刚准备斥她,就见她这副心虚的模样,一腔子话堵在喉间,反倒不知如何说出口。
    他垂下眸,将银针等物皆扔在帕子上,平静地说:“日后再碰这些,本王就将你院子中的奴才皆换一遍。”
    周韫听出他话中的认真,躲着他撇了撇嘴,闷闷地应了声:“知晓了。”
    一时失足成千古恨。
    竟不慎落了他话柄,本是她占理的场面,如今她连大声说话都不得。
    她瘪着唇,心中憋得慌,手上不留情地撕扯他的衣袖。
    那抹紧张怒意散去后,注意到她的动作,傅昀试探狐疑的视线朝她看去,稍顿,迟疑地问:“你近日是怎么了?”
    好似生得暴躁了些许。
    周韫被问得一怔,顺着他的视线,朝他衣袖看去,那处被她撕扯得尽是褶皱,不成样子。
    周韫呐呐地松了手,咬唇闷闷地说:
    “太医说,女子有孕时,情绪总会有些不定。”
    顿了顿,她才又拧眉添了句:
    “妾身近日总觉得烦躁。”
    做任何事,都比往日多了些不耐烦。
    往日她甚小心,早早就让人收起了尖锐之物,今日甚至还主动去拨弄银针。
    傅昀心中生了些狐疑。
    有孕就会叫人如此吗?
    他抬手摸了摸她额头,低声问:“真的没有旁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