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差些就要死了。”
    她说:“妾身喊疼,爷都不在……”
    她好生疼,趴伏在姑姑榻前,都要起不来身,可若不是姑姑去唤他,他都不知晓。
    他不知晓她疼。
    傅昀没拦她,任由她发泄着,只在她要动的时候,按住了她的手,低声沉哑地说:“别动。”
    傅昀搂紧了她,胸口一阵堵闷,却不知该如何发泄。
    他半垂着头,轻敛眸,些许后怕和心疼混在一起,叫他身心皆有些疲惫。
    周韫的声声控诉,他句句听进耳中,却一句皆反驳不了。
    他明知她心中担忧,绝放不下贵妃,为何不陪她一起来雎椒殿?
    外间飘着雪,小径不知多滑,她如今无事,他尚可只是后怕。
    可她当时不慎滑倒……
    傅昀倏地一顿,不敢再往下想。
    他哑声说:“……是我不好,该陪着你。”
    周韫动作一顿,堪堪停下手。
    年宴,朝中百官皆在,太子和安王皆陪同圣上左右,纵使年宴无甚事,他又如何可离场?
    周韫知晓她在无理取闹。
    可她控制不住。
    她难得脆弱,忍不住依靠他,所以,她说:“爷日后都得陪着我。”
    傅昀稍顿,抬手轻抚她的青丝,低声应她:
    “好。”
    夜色太晚,珍贵妃担心周韫的身子,愣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将周韫留在了宫中。
    周韫既留下,傅昀自也离不得宫中。
    近晚,夜色浓郁得化不开,冷风吹动竹林沙沙作响。
    雎椒殿中。
    珍贵妃靠坐在榻上,待见茯苓端着药走进来,她抬手抚额,轻咳着问:“韫儿可睡下了?”
    茯苓点头,又一脸担忧:“偏殿熄了灯,娘娘,您如今还不休息,若是叫姑娘知晓了,岂不是叫姑娘担心吗?”
    珍贵妃一脸无奈,她堪堪低头,稍有苦涩:
    “本宫如何睡得着?”
    她一闭眼,就皆是十余年前雎椒殿一片血水,和今日韫儿身下一片暗色交织的场景。
    她如何睡得着?
    茯苓堪堪哑声,不知该劝解些什么,她偏过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半晌,转过来,抿出一抹笑:“娘娘总是这般……”
    总心中想太多,郁结在心,身子如何能好?
    珍贵妃靠着床榻,眸子轻轻扫过这满殿的精致荣华,忽地轻笑一声。
    她想起之前叫茯苓去查的事,这太医究竟是何人请过来的,她自是弄清了。
    徐徐叹了一口气,她说:
    “茯苓,你说本宫可做错了?”
    她话说得无厘头,茯苓有些不解地抬头看向她。
    珍贵妃敛下眸子,低声轻轻地说:
    “许是本宫不该将周韫嫁入皇室……”
    可她将韫儿养得太张扬,世间男子许贪一时新鲜,哪能长久受得了?
    嫁谁不是嫁呢?
    至少这皇室,还有韫儿喜欢的荣华富贵。
    而且,她太了解傅昀了。
    哪怕他对韫儿无感,只当偿还她当年救他一命的情,他都会待韫儿好,总不会亏待韫儿。
    茯苓听至此,终于知晓她为何会说先前那句话。
    茯苓低声说:
    “娘娘何必如此,依奴婢看,殿下待姑娘也是十分好的。”
    听言,珍贵妃只是摇了摇头,她话音浅凉地说:
    “可再好,只后院无人这一点,殿下就和他比不了。”
    茯苓哑声,说不出话来,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原只当是存在话本中的事。
    可谁知晓,这么多年来,沈大人竟真的为了姑娘,不娶不纳。
    茯苓侧头看向娘娘,忽然有些好奇:
    “若是当初沈大人真的向娘娘求娶姑娘,娘娘可会答应?”
    殿内寂静半晌,倏地响起一声透着惋惜的轻叹。
    珍贵妃轻咳了一声,她偏头看向茯苓,低低敛声,没有一丝犹豫:“不会。”
    茯苓堪堪抿唇:“因为沈大人的身体。”
    珍贵妃轻呵,低低地说:
    “这只不过是其一罢了。”
    其一?
    茯苓惊讶。
    珍贵妃侧过头,透过楹窗,看向树梢奄奄一息的月色,许久,她才敛了敛眸子,问:“茯苓,你可知晓,这世间最叫人惦记的是何事?”
    茯苓不解地看向她,珍贵妃一动不动,她声音很轻,轻到茯苓都有些听不清:“是求而不得……”
    求而不得。
    所以,会越来越惦记,越来越难忘。
    沈青秋的确千好万好,可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他对韫儿求而不得的前提下,若他真娶了韫儿,可会像现在这般珍惜?
    这世间许多人总是求而不得,继而得而不惜。
    她如何敢去赌?
    拿韫儿一生的幸福,去和沈青秋赌那所谓的后半生珍重?
    茯苓听清了她的话,一怔,遂后眸子中快速掠过一抹疼惜。
    珍贵妃回头时,不经意间瞥见,她一顿,遂后不在意地轻笑:“这是作甚?都过去了。”
    那年圣上和她说,若她进宫,再无后人。
    她信了。
    可不过三年,选秀又周而复始,这世间男子的话皆听听就罢了。
    第52章 留步
    翌日,周韫醒来时,早已身处贤王府锦和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