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勷心情倒还不错,差使一旁的奴仆上菜后笑着询问郑文:“娥姁今日上课时如何,可还习惯?”
    郑文在郑勷询问的时候就观察到下桌的七娘子神情不太好看,其他几位娘子神情平淡,似乎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她抿了抿嘴唇才道:“只是有些时日没上课,不太跟的上陶先生的进度。”
    郑勷面色关心还想再询问,门口走进来一堆端着陶器的奴仆,卫夫人直接出声道:“菜上来了,用膳吧。”
    话音被哽在喉咙中,郑勷尴尬地笑了一下,转移了话题,不知道为什么郑文突然有种身处现代婆媳大战场面的错觉,最后她干脆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全程埋头低调地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卫夫人先行回了后院,郑文一直磨蹭到了最后,等众位姐妹走离开后才拉着雎向郑勷离开的方向追去。这应该是去前院中堂的道路,一路上未看见郑勷的身影,郑文只能一路上提裙小跑,后面的雎惊地连声低呼女公子慢些,注意仪态。
    经过的奴仆莫不侧目而视,露出惊讶的目光,在郑文从身边小跑过去时,全都被吓得垂目跪在路上不敢出声,他们看见家中娘子如此失礼事后肯定少不了要受责罚。
    一路上雎已经追的气喘吁吁而郑文气息却全无变化,要不是身上绊脚的曲裙和着软鞋底,她觉得自己跑起来会更方便,只能说这段时间的锻炼还是有用的,经过一个拐角郑文一抬头就看见了郑勷和几位仆从的身影,她赶紧停了下来,双手放下拎着的裙摆,在原地跺了跺脚,检查一遍身上的衣服等发现没问题后,才大声叫了一声阿翁。
    前面臣仆率先听到郑文的声音,回头看了一下,和前方的人道:“主君,是三娘子。”
    郑勷也听到了声音,转身看见身后不远处跑的脸色红润的郑文也有些惊讶:“娥姁?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郑文察觉身后的雎已经追了上来,才缓缓向郑勷走了过去:“我找阿翁有事。”
    郑勷目光在气喘吁吁,脸色煞白的雎面上轻轻掠过,对面前的小女儿微微一笑,伸出手亲昵地摸了摸郑文干燥的额头:“有事派人来前院找阿翁不就行了,还自己疾跑过来,阿翁又不会跑。”
    郑文看着面带微笑的郑勷心里吐槽,你是不会跑,你明天就去王城上班了,那我岂不是要再等五天。
    不过因为此处恰好正处风口,偶尔一阵冷风吹来,直往袖子里面钻,说话间郑文跑步产生的热气顷刻间就没了,她没忍住哆嗦了一下,郑勷瞬间就发现了,脱下自己身上还带着热气的皮裘,整个罩在郑文的身上,宽大的皮裘甚至已经拖到地面上,郑勷不知是不是恶趣味作怪,还把郑文面前的布绳子际系在一起,包裹的严严实实。
    从远处看去,郑文现在俨然就是一个会滚动的灰扑扑大圆球。
    郑文抬眼看向认真系完绑带的郑勷,对方对上郑文明亮的眼睛却收回了手又是一笑:“这里风大,有什么事回阿翁的书屋再说。”
    郑文沉默地点了点头。
    一路上郑勷走在最前面,高大的身影为她挡了不少的风,郑文藏在裘衣中的手摸了摸内侧的皮毛,似乎还带着这个男人身上的热气,最后她也只静静地垂下眼帘跟在郑勷身后,等走到书屋前时,郑文一张脸硬是被热的红扑扑的,额头上都要出了一层细汗。
    雎和那位家仆一直跟在两人的后面,等要进屋时,两个人才走上前来,要帮着两位主子脱衣,只不过雎摸了摸郑文的额头就轻轻地蹙了一下眉,只脱了外面那件厚的皮裘,里面那件稍微单薄的还是披在郑文的身上。
    看见自家女公子皱眉,轻声劝说:“女公子出了汗,裘衣一下子全脱了等下见了风受了凉就不好了。”
    郑文只好带着一身热气跟着郑勷进了屋子,而雎和那位家仆留在外面,并没有跟着进来。
    等进了屋子,郑文顿时感觉到一阵热气扑面而来,里面放了不少炭盆,她一进门就看见不少的木架子,上面放着一层层垒起来的竹简书牍,转过一角,就看见一个矮小的长桌,上面也放着一些竹简还有笔墨砚台。
    她很快意识到这里应该是郑勷在家里平时处事办公的地方,怪不得雎留在了屋外并没有跟进来。
    两人在一处小案前跪坐下,很快就有仆人端着热茶进来,郑文把目光从那些书牍上移开,看向面前正垂目饮茶的郑勷,直接开了口:“阿翁,我想学习射御之术。”
    书屋里静了一瞬。
    射御之术向来是贵族郎君们才会享有的权利,贵族女子在出嫁前只能在家中接受女师的教育,而这些教育并不包括六艺,她们只需要在二十岁出嫁以前学好缝纫、酿造、祭祀等技巧,知道如何更好地管理家院即可。
    郑勷却没对郑文的请求表示责难,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茶具,看向跪坐在对面面容尚显得有些稚嫩的女孩,询问道:“怎么会突然想学射御之术?”男人脸上带着微微打趣的笑容道:“阿翁可是记得你从前连书牍都不想翻阅的,后来请了位女师,你也给气跑了。”
    而且闹得动静可不小,最后那位宫里出来的内傅气地直接对他道:“你家女公子脾气可比宫中的王姬们还大呢,婢子可教不了。”然后当天就雇了一辆马车进了王城,听说为了此事,连续好几天伺候王姬都带着脾气,弄得不少镐京人家都知道了郑家三娘子的大脾气。